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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偉忽然聽著不是味,馬上回嘴道:老孔,你爹才光著腚。隊列里的人笑得前仰後合,但也有些將軍很不以為然。來自二野的常保勝軍長正色勸道:同志們,咱們都是軍隊的高級幹部,都是帶兵多年的老同志了,如果心裡有什麼意見,應該在黨小組會上提出來,而不應該發牢騷,犯自由主義,更不能擾亂正常的出操制度,身為軍職幹部,一個將軍,連自己的言行都不能嚴格要求,將來怎麼帶兵?能打勝仗嗎?隊列里靜了下來,將軍們重新站直了身體。
丁偉的臉上露出了驕橫氣,他最不愛聽這些大話,在他多年的軍事生涯中,從來和政委搞不到一起去,從當團長起直到當了縱隊司令、軍長,已經和十幾任政委吵過架,戰爭時期,干軍易得,一將難求,像丁偉這種驍勇善戰的虎將哪個上級不護著?政委有的是,虎將可不多,最後結果,總是政委被調走,丁偉被連罵帶勸地說幾句也就過去了,時間久了,丁偉的部隊養成一種習慣,只認丁偉不認政委,別管什麼來頭的政委,到了丁偉的部隊只能做個小媳婦,不然就別想在這支部隊呆。但凡有本事的人,難免都有些驕橫,在第四野戰軍的戰鬥序列中,丁偉部隊也是被稱為兩頭冒尖的部隊,打仗冒尖,搶戰利品冒尖,打錦州時,四野各縱隊從不同方向衝進城,預定的作戰計劃全打亂了,各縱隊各師哪裡響槍就朝哪兒打,丁偉率部橫掃半個錦州城,遇上友鄰部隊繳獲的戰利品,不問青紅皂白,上去便撕封條,換上自己的封條,友鄰部隊留守的幹部前來阻攔,丁偉的戰土抬手就打,司令驕橫,士兵就難免脾氣火爆,官司常常打到野司首長那裡,告丁偉縱隊如何搶戰利品,如何打人。
四野司令員林彪總是寬容地笑笑,一揮手。意思是這等小事別來煩我,請政委解決。政委羅榮桓則是罵兩句:這丁偉,怎麼像瘋狗似的?你們先回去,我批評他。參謀長劉亞樓見了丁偉便當胸一拳罵道:媽的,又打人?四野就你能?當然,打了就打了,搶了也就搶了,事情自然不了了之。
被這麼多大人物慣出來的丁偉,把他的驕橫也帶進了南京軍事學院。丁偉沒做過劉伯承的部下,沒有老上級撐腰,所以稍稍收斂些,若是院長換了林彪,丁偉敢把教室的房子拆了。丁偉朝常保勝撇撇嘴,不屑地問李雲龍:老李,這位老兄是誰?我咋沒見過?是新調來的政委嗎?李雲龍樂呵呵地說:沒錯,這是高級指揮系的常政委,專做你這種落後分子思想工作的常保勝政委。我說老李,咱們該和常政委搞好關係,請他喝酒怎麼樣?省得他去院長那裡告咱們的狀,打我丁偉一頓可以,拿我當台階石可不行。丁偉刻薄地挖苦道。來自二野的常保勝也是原129師的人,和李雲龍資歷不相上下,抗戰時還打過交道,也算是熟人了。他也是個炮仗脾氣,一點就著,常年在戰火里廝殺的將軍有幾個好脾氣?他聽著丁偉和李雲龍兩人話里夾槍帶棒的挖苦人,火便竄上腦門,太陽穴上的青筋也爆了起來,老實人發起火來是很可怕的,他低吼著跨上一步說:丁偉,有話說有屁放有意見提,再不行下了課找個僻靜地方過過招也成,少他媽來這一套。
常保勝身高1。8米,虎背熊腰,麵皮黝黑,一頓飯能吃五六個饃,往那兒一站活像座鐵塔,令人望而生畏。若是旁人,早被嚇住了。可丁偉是誰?他怕過誰?丁偉雖個子比常保勝矮半頭,可他是槍林彈雨里鑽出來的,十五六歲時就搶著砍刀參加肉搏戰,刀尖頂著鼻子也不會眨眼的漢子,豈能被一個常保勝嚇住?丁偉面帶微笑說:好哇老常,丁某近來有些技癢,能用課餘時間與閣下切磋一下拳腳,不亦樂乎。約個時間,丁某討教幾招。他曾上過幾年私塾,來幾句文言不太費勁。
孔捷也是個不甘寂寞的傢伙,一聽說要比試拳腳,便大喜道:好主意,軍事學院嘛,除了學理論學戰術,還該開門格鬥課,要不還算軍人嗎?我當裁判怎麼樣?李雲龍也跟著起鬨道:淘汰賽,你們倆先練著,誰輸了我再上。
這天,高級指揮系的早操沒出成,此事被系主任迅速匯報到院長劉伯承那裡。劉伯承沒有發火,他靜靜地想了想說道:又是這個李雲龍帶頭鬧事,我現在忙,沒工夫理他,你通知一下,讓這三個學員晚上七點到我這裡來,等一等……讓他們按條例列隊跑步來,還有,就說我命令他們穿上新式軍服,佩帶軍銜。
那天傍晚,李雲龍和丁偉正在宿舍里喝酒。丁偉本是個好吃的人,當年打仗時,每到一地必先打聽此地有什麼好吃的東西,他別的都可以不講究,惟獨吃是不能含糊的。到了軍事學院可就沒條件吃了,學院的食堂他很看不上。今天晚飯前,他去食堂轉了一圈,發現晚餐是吃麵條,他對那東西沒興趣,於是出去買了瓶白酒,一隻鹽水鴨,一包花生米。
他拎著酒回來時碰見了李雲龍。李雲龍正要去食堂,一見丁偉便眉開眼笑地說:哎呀老丁,你太客氣啦,都是老戰友了,咱們誰跟誰?到我這兒來還帶東西?以後可不能這樣啊,下不為例,下不為例……說著不由分說就把丁偉硬拽進自己房間。丁偉說:別下不為例了,這次就打住吧,大家都挺忙的,我就不打攪啦。李雲龍說:都是老戰友了,不能不給面子,我這次破例了,哎喲,你別管,我自己來,我自己來……說著便掰下一隻鴨腿啃起來。丁偉生怕另一隻鴨腿也被李雲龍搶走,頓時也顧不上說話了,忙捧起鹽水鴨照著胸脯和大腿部位胡亂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