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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司留守處的一個參謀告訴李雲龍,入閩的鐵路雖已通車,但前方戰事吃緊,大批的物資彈藥需要運上去,所以貨車優先,客車要幾天以後才有。李雲龍點點頭說:我們就搭乘貨車。參謀說:首長,這哪兒行呢?路這麼遠,路上隨時都會出現敵情,這列貨車裝的是彈藥,守車上只有一個班的兵力負責彈藥的安全,無法抽出兵力來保衛您的安全。

    李雲龍眼一瞪說:誰要你保衛我的安全?給我們兩枝衝鋒鎗,編入警衛班當戰士總行了吧?別說廢話了,執行吧。李雲龍和警衛員小陳拎著美制M3式衝鋒鎗爬上守車,他對站在車下送行的田雨揮揮手說:你回去吧,不要等開車了。站在站台上的田雨不滿地撅掀起嘴:你這沒良心的老李,就這麼走了?也不和我道個別?你給我下來。李雲龍看看小陳,小陳把眼光移到別處,他只好又從守車上下來。

    田雨溫柔地幫丈夫整理一下衣領,低聲說:親愛的,你要保重自己,別惦念我,這大概是最後一仗了,千萬保重。她的眼圈紅了,但很快克制住了,為了緩和一下氣氛,她又小聲地開玩笑地說:戰場上的大將軍應該八面威風,別兒女情長啊,要只是個床上的將軍就沒勁了。李雲龍笑著大聲說:是將軍在哪兒都是將軍,不管是在戰場上還是……田雨捂住他的嘴:噓,該死的老李,這麼大聲音,你不覺得臉紅嗎?這有什麼?我又沒摟著別人的老婆睡覺,我自己的……行了,行了,把嘴閉上,我該走了。  

    田雨猛地在丈夫臉上親了一口。在守車上的小陳嚇得一閉眼說:師長,我可什麼也沒看見。田雨笑著說:你看見又怎麼樣?我告訴你小陳,你要看好我家老李,要是少了根汗毛我饒不了你,聽見了嗎?小陳忙不迭地答應:放心吧嫂子,師長要少根汗毛你扒我的皮。田雨一步三回頭地走了。

    守車上有一個班的戰士都規規矩矩地抱槍坐著,班長大概早接到通知,他立正敬禮,報告道:報告首長,我姓張,四五年在蘇北入伍,現在全班聽您指揮。稍息,稍息,大家隨便點兒,張班長,你打算怎麼布置你的兵力呢?李雲龍問。車頭派兩個戰士,一挺機槍,其餘人在守車裡,守車經過鋼板加固,能抗住子彈。李雲龍搖搖頭說:這招太蠢,兵力大部分集中在守車上,人家隨時可以爬上任何一截車廂,把鉤一摘就把咱甩了,要是對方打算偷襲的話兩顆手榴彈就能把咱們全報銷了。這樣吧,我和小陳在守車上,你帶其餘人全部上車頂,每節車廂放一個人,不要隨便走動,隨時做好戰鬥準備。記住,一旦發現有人扒車上來,不必警告,立即開槍。張班長布置兵力時,心裡還在喃咕:這首長真是多事,全班人都趴在車頂上,有這必要嗎?八成是嫌守車太擠,讓我們給他騰地方。他很快就會知道李雲龍這樣布置兵力的重要性了。

    一路無事,火車過了南昌,天快黑時進入武夷山區。從車窗向外望去,近處青山如黛,山上青松翠柏,高下相間,飛瀑奇石和山坡上的野花雜樹顯出一片絢麗的色彩,紅的火紅,白的雪白,綠的碧綠,青的靛青。遠處的山峰,白雲繚繞,選題北延,各具奇姿。山坡上的一片白花映著帶水氣的斜陽、河流、飛瀑,幽靜的山谷和險峻的峰巒構成一副天然的水墨畫。  

    警衛員小陳扒在車窗上貪婪地看著山色,嘴裡噴噴地讚嘆著。這個出生在北方農村的孩子第一次領略南方的湖光山色,顯得很沒見過世面。李雲龍微微叉開雙腿,四平八穩地站在窗前。他凝視著窗外卻對美麗的景色視而不見,他以軍人的直覺似乎嗅到一絲不祥的氣息。職業軍人對地形太敏感了,在他看來,這裡的地形太險惡了。他很熟悉山,從小生在山裡,長在山裡,紅軍時期的川陝根據地他也是在連綿的群山中參加過多次反圍剿。抗戰時期的第二戰區內也多是山地,他在晉西北的山區打了多年的游擊。

    從南方到北方,他對各種類型的山都很熟悉。北方的山由於氣候原因,水土流失導致山體缺少植被,岩石裸露著,山體從遠處望去呈鐵灰色,顯得陰沉、冷峻,色彩單調。這種山不養人,很貧瘠,人在山區的生存能力受到限制,在游擊戰中很容易暴露目標。天然隱蔽物少,破碎的山體使山路變得極為複雜,限制了部隊的運動。用李雲龍的話說,這種鳥山,要多操蛋有多操蛋。而南方的山多是石灰岩地區。地質學稱喀斯特地貌,由於雨水的切割,溶洞遍布,河流縱橫,很少有破碎的山體,完好的植被既是天然的隱蔽物又能提供野生食物,是理想的游擊戰地區。

    像李雲龍這樣的游擊戰專家不可能看不出這裡的兇險。這片山區方圓幾百里,自古匪患嚴重。翻開地方志,裡面記載的多是不同朝代的成名土匪首領和圍剿官軍之間的活動,字裡行間透出一股血腥氣。這裡的土匪分兩類,一類是業餘的,白天種地勞動,割草砍柴,對上孝順父母對下呵護妻兒,乍一看,百分之百的良民。到了晚上,就不是那麼回事了,約上幾個親朋好友,起出藏匿的刀槍,找個背靜處就開始了夜生活。遇有走夜路的客商無論有無財物,一律殺死,為的是不留活口,以免後患。屍體也要弄到僻靜處埋掉,不留半點痕跡。劫得財物一律平分,補充家用。

    這種土匪隱蔽性極強,又心狠手辣不計後果,他們打生下那天起就沒人告訴他們,世界上還有良心一說。在他們看來,人的生命和螞蟻的生命似乎沒什麼區別,他們沒有犯罪感,只認為這是正常營生,和種地砍柴一樣。他們即使發了大財也不動聲色,照樣衣衫襤褸的扛著鋤頭種地,因此很難抓住他們的把柄。另一類土匪屬專業型,天生就不喜歡過安分日子。一到好人群中就找不到感覺,你若用好人來稱呼他,他會覺得你在罵他,非跟你急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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