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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今夜的昆陽,異常地安靜,沒有狼嚎,沒有昆陽卒反撲,安靜地讓人感覺有些不習慣。
大部分人都認為,昆陽卒今夜如此安靜,是因為關朔、陳勖兩位渠帥與對面談妥了條件,約定彼此停戰,但曹戊並不認為。
他隱隱感覺,昆陽人那雙眼睛在盯著他們。
不止是他們,還有盯著城外南郊他義師的友軍。
『……最遲恐怕是到明日天明,昆陽人就會察覺,介時……仍然留在城內的士卒,必然要遭受昆陽人被欺騙的憤怒……』
曹戊看了眼手持火把從他身邊經過,且向他行禮問候的那一隊巡邏衛士。
「曲將好!」
「好,要好好值崗。」
「是!」
離去的那一隊巡邏衛士,曹戊大多並不熟悉,因為那些人本不是他麾下原來的那批士卒,而是這段時間陸陸續續補充的。
他手下原本的那些兵卒,此時已經不多了,且大多都負傷,屬於關朔口中『無法活著撤至後方』的那批人。
懷著複雜的心情,曹戊來到了由他駐防的南街,目視對面昆陽卒的陣地。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與對面的鞠昇聊聊。
此時的他,隱隱有些理解鞠昇了,理解了後者當初為何要倒戈至昆陽一方,畢竟作為被拋棄的那群人,實在是太痛苦、太憤怒、太絕望了。
然而,為了防止對面看出什麼端倪來,曹戊最終還是沒有向對面的鞠昇喊話,而是靠著斷壁殘垣,雙手枕著腦袋躺了下來。
「……保重。」
耳邊,仿佛迴響起江夏義師大將朱峁與他告別時的話,這令曹戊愈發冰冷的心稍稍暖了幾分。
儘管當時那位朱將軍很慚愧,但曹戊絲毫也不怪他,畢竟那位朱將軍,至少還在他長沙義師渠帥關朔面前替他與他手下的兵卒求情,只不過那位關帥沒有同意罷了。
抱著複雜的心情,曹戊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感覺有人推他。
他睜開眼睛,這才意識到是自己的護衛,後者手中端著一碗肉湯。
「曲將,趁熱喝吧,暖暖身子。」
「啊,好。」
曹戊點點頭,微笑著接過,一邊端著木碗慢慢喝湯,一邊有意無意地看向南城門。
此刻的南城門,依然緊閉——那是他下達的命令。
而城內的兵卒,似乎仍不知昨晚發生了什麼事,依舊照常燒火煮湯,準備用飯。
然而這份平靜,又能維持到幾時呢?
就在曹戊暗自感慨時,有幾名士卒匆匆找到了他,為首那人,似乎是一名伯長。
只見那伯長見到曹戊後,帶著困惑抱拳問道:「曹曲將,不知可曾看到羅曲將?」
曹戊知道對方指的是羅俁,遂開口道:「羅俁調往城外的營寨負責過冬之事了,現在你等歸我指揮……想必你們也聽羅俁說了吧?」
「呃,是的。」那名伯長欲言又止。
見此,曹戊好奇問道:「怎麼了,發生了何事?」
「是這樣的……」
那名伯長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開口道:「昨晚有幾名弟兄傷勢惡化,我思忖當轉移至城外的營寨,使那幾名弟兄們能安心歇養,但我到了城門,卻得知曹曲將您下令不得擅開南城門,是故……」
「是的。」
曹戊點點頭說道:「儘管我義師與昆陽暫時停戰,但你們也知道,昆陽人狡猾卑鄙,很有可能利用我義師的好意,為防止昆陽人趁亂奪回南城牆,南邊城門,需要由我的命令才能開啟……」
「原來如此,那您……」那名伯長懇求道。
『……』
曹戊沉默了一下,說道:「城外的大營,正忙著……籌備大軍過冬之事,營中混亂,就莫要去添亂了,將重傷的弟兄安置在可以擋風的屋子裡吧,點起篝火,讓他們安心歇養即可……你放心,昨日我等已與昆陽人達成了協議,不會再有廝殺了……」
『您方才不還說昆陽人卑鄙狡猾不可信麼?』
那名伯長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曹戊,感覺這位曹曲將說話前言不搭後語。
但他也不敢多問,抱拳而去。
此時天色已逐漸大亮,有在南城牆上值守的士卒察覺了不對,跑來向曹戊稟告:「曲將,城外本該有我義師的巡邏士卒,但小的在城牆上卻瞧不見蹤跡,莫非是昆陽人有什麼陰謀?」
『……』
曹戊沉默了一下,正色說道:「莫要胡亂猜測。我已經下達過命令,我義師已與昆陽停戰,此刻城外的大營,正忙著給我義師全體將士過冬一事……」
前來稟告的伯長低聲問道:「要不要派人向大營確認一下?」
「不!」
曹戊當即喝止,帶著幾分怒意喝道:「我授命全權負責城內之事,我自有考量!」
「……是。」
那名伯長縮了縮脖子,不敢再多說什麼。
「曹曲將怎麼了?」
「不知道啊,感覺曲將今日心情不佳……」
有附近的兵卒看到這一幕,面面相覷,小聲議論。
『……』
環視一眼附近那些不明究竟的將士們,曹戊長長吐了口氣,神色陰晴不定。
那些兵卒猜地沒錯,此刻的曹戊,心中確實憋著一肚子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