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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一團雪砸在一名正在搬運木頭的叛軍俘虜臉上。
看得出來,這名叛軍有些惱火,他皺著眉頭停下腳步,看向那團雪砸來的方向。
入眼處,是一名正用仇恨目光看著他的年輕婦人——確切地多,是用仇恨的目光看著他們所有人。
「莫停下來!」
帶著那幾名叛軍俘虜的伍長,是一名青巾,即昆陽縣軍,他瞥了一眼那名婦人,沒有任何指責,相反卻催促手下的四名俘虜莫要藉機停頓。
「……」
那四名叛軍俘虜沒有任何表示,在伍長的催促下,繼續扛著木頭朝前走。
已在昆陽城內住了兩日的他們,當然明白城內的百姓有多麼憎恨他們,誰讓他們殺了那些女人的父親、丈夫、或者兒子呢。
類似的遭遇,這幾日比比皆是,但凡遇到城內的居民,保准要被砸幾回,這些叛軍俘虜們也都習慣了。
說起來,被用雪團砸還算是好的,事實上近兩日有不少叛軍俘虜被城內百姓用泥團砸,這個季節的泥團啪地一下砸過來,那可是足以把人砸地頭破血流。
當然,倘若果真發生了這種惡性事件,原本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伍長們,會立刻站出來制止憤怒的百姓,告訴他們:「這些俘虜,乃是屬於縣衙的財產,不得損害。」
然後,憤怒的百姓才有可能罷手。
至於追究責任,拜託,擔任伍長的都是昆陽卒,不是黑虎賊就是縣軍、兄弟會民兵,鄉里鄉親的,怎麼可能去喝斥那些下重手的百姓?
除了好言安撫,他們最多就是帶著被砸出血的叛軍俘虜去醫治一番。
對此,大部分的叛軍俘虜表現地逆來順受,畢竟被那些失去家人的昆陽百姓瞪著,他們亦會有種出於理性的心虛。
偶爾有幾個脾氣暴躁的,昆陽城內的巡衛也能教他們明白,這裡是昆陽!
因此總得來說,昆陽城內還算穩定。
然而在穩定的情況下,城內的糧食卻是不太夠了,畢竟那一萬多名叛軍俘虜可都是需要消耗大量口糧的青壯,哪怕是昆陽糧食再緊迫,至少也得提供足夠的糧食,讓他們能吃七八分飽——倒不是怕這些人造反,而是擔心這些人餓著肚子在寒冷的天氣凍死。
畢竟他昆陽沒有足夠的禦寒之物可以用,因此只能讓這些俘虜填飽肚子,用身體去抵禦寒冷。
要知道,這些叛軍俘虜皆是有戰場經驗的士卒,在趙虞看來,這些人可以作為他昆陽日後擴軍的兵源,若在這個冬季凍死了些,著實可惜。
那糧食不夠怎麼辦呢?
向鄰縣討要唄。
因此在昨日,趙虞就派人前往葉縣,名義上管縣令楊定借一點糧食。
之所以說是『名義上』,因為趙虞沒打算還,而楊定也知道昆陽肯定不會還,提出是『借』,純粹就是好聽點罷了。
至於楊定是否會答應,趙虞毫不懷疑,畢竟來年叛軍還是有可能進犯葉縣的,如果不想到時候『孤軍作戰』,楊定最好籠絡住昆陽,讓昆陽分擔一些壓力。
除了葉縣,趙虞亦派人向襄城、汝南二縣借了一批糧食,襄城縣令王雍,汝南縣令劉儀,皆爽快地答應了此事。
為何那兩位縣令如此爽快呢?
原因很簡單,因為潁陽、潁陰兩地早在前幾日已經被叛軍攻破了——由於天氣關係,關朔麾下大將項宣率領一萬長沙叛軍與三萬江夏叛軍,終未攻破許昌城,於是就先把潁陽、潁陰這兩座臨近許昌的縣城給攻破了,大概是準備在這兩個縣城過冬,等到來年再進攻許昌。
潁陽縣緊挨著襄城縣,而襄城縣又緊挨著汝南縣,可想而知王雍、劉儀二人此刻有多麼心慌,也難怪他們這段時間盡力巴結某個山賊頭子,顯然是希望在戰局糜爛之際,昆陽能夠拉他們二縣一把。
關朔的主力被昆陽、葉縣聯手擊退,而關朔麾下大將項宣則攻取了潁川郡境內的潁陽、潁陰兩縣,兩方大勢力算是打了個平手。
看天氣,雙方今年應該不會再有什麼戰事了。
十月三十日,由於天氣與道路的關係,西部督郵荀異比平時多用了整整一日,這才回到許昌縣。
此時,叛將項宣所率領的近四萬叛軍,已分別退入潁陽、潁陰二縣,許昌縣算是暫時解除了破城的威脅,不過,待明年開春後是否還能守住城池,郡守李旻對此毫無把握。
他只能寄希望於來年朝廷派下的援軍。
這一日,潁川郡守李旻再次因如何寫戰報而陷入了苦惱。
苦惱的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潁川迄今為止面對叛軍那是丟城失地、節節敗退,這種用糟糕已不足以概括的戰況,李郡守豈敢如實向朝廷稟告?
要知道,他幾個月前就收到了朝廷送來的行文,當時邯鄲朝廷就命令各郡籌措郡軍,儘可能阻擊叛軍繼續向北進攻,通篇語氣嚴厲,哪怕李旻是李氏公族子弟,也不敢想像丟了潁川郡會遭到朝廷何等處罰。
就在他於書房苦惱之際,或有僕從進屋稟告道:「郡守大人,荀督郵回來了,想要求見大人。」
『荀異回來了?』
李郡守微微一愣,當即點頭說道:「請他進來。」
「是。」
片刻之後,就見風塵僕僕的荀異快步走入李旻的書房,面朝坐在書桌後的李郡守拱手行禮:「卑職拜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