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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乎,荀異當即就找到趙虞,向趙虞陳說利害,希望趙虞出面說服李郡守。
看著神色嚴肅的荀異,趙虞頗感為難地說道:「我想,就算我勸服了李郡守,朝廷也是不會答應的……參軍應該知道,種種跡象表明,濟陰、濟北、魯郡等地今年或將爆發大規模的饑荒,倘若我潁川不給予援助,就會有數以十萬、數以百萬的人飢餓而死……」
「這個下官自然明白。」
荀異神色激動地打斷道:「下官也支持援助那幾個郡的百姓,但並非是以我潁川郡將陷入動盪作為代價……倘若連我潁川郡都陷入了動盪,那才是最最糟糕的局面。」
見他過於激動,趙虞笑著寬慰道:「不至於的。……我會督促各縣加強打擊屯糧居奇的力度,陳郡丞也會頒發限定每戶購糧的政令……」
「那也不能保證不會出事。」荀異皺著眉頭說道。
見此,趙虞攤攤手說道:「沒辦法,畢竟是朝廷的命令,誰敢違抗?」
荀異頓時語塞,良久才憤憤說道:「但願朝中那些大人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們明明可以暫緩兩年再攻江東叛軍,徐徐圖之,給予各郡有休養生息的時間……好大喜功!好大喜功!」
看著滿臉憤慨的荀異,趙虞淡淡一笑,不置褒貶。
早在半年前,他潁川郡就逐漸傳開了一則消息,說的就是朝廷原本可以暫緩兩年再攻江東義師的這件事。
本來趙虞還在琢磨要不要故意放出這個消息,挑撥潁川郡百姓對朝廷的不滿,但沒想到卻有人替他做了,大概是往返各郡的商賈傳出來的。
而這則消息,也讓潁川郡的百姓對朝廷愈發不滿。
想想也是,潁川郡作為在叛軍事件中恢復最快的郡,在近兩年天下動盪的情況下,依舊保持著每年至少二百五十石糧食的穩定糧收,自給自足綽綽有餘,但就因為其他郡缺糧,這兩年全郡百姓不得不縮衣減食,或者高價購入糧食,歸根結底,並非是濟陰、濟北、魯郡等地糧食緊缺,而是朝廷急切想要平定江東義師的叛亂,不顧各縣國人的死活。
而朝廷也因為這件事,威信大損,連帶著潁川郡里的威信也受到了很大影響,好在潁川郡的軍隊充足,治安也不錯,倒還不至於引起什麼動亂。
但這只是當前,至於日後如何,就連趙虞也不敢斷言。
八日後,許昌從臨近的穎陰、長社、鄢陵、臨潁等幾個縣徵調了總共二十萬石糧食,準備委派上部都尉褚燕親自押送至梁郡,結果運糧的隊伍還未出行,這支隊伍就被聞訊而來的百姓給堵了個水泄不通。
褚燕的族兄弟褚飛在率領軍卒驅趕時抓了幾個帶頭鬧事的,結果險些引起暴動,驚地趕緊放了人,稟報褚燕。
然而褚燕也沒什麼辦法,唯有派人前往許昌請示趙虞。
他命人對趙虞轉達道:「有百姓得知我潁川將再籌集糧草運往梁郡,自發至鄢陵抗議阻攔,褚飛帶人驅趕,險些引發暴動,如今糧隊被堵在官倉,無法動彈。」
趙虞一猜就知道肯定是消息走漏了,遂親自去了一趟鄢陵。
果不其然,還沒等他趕到鄢陵,褚燕那邊就查到了消息走漏的源頭,原來是一名官倉的糧吏在醉酒後泄露了此事,將『朝廷欲從潁川調糧百萬石』的消息傳了出去,引起了鄢陵縣的恐慌。
也難怪鄢陵縣會恐慌,畢竟去年與今年,在臨近秋收的一兩個月,由於各縣的儲糧都已相繼見底,各縣百姓過得十分艱難,說難聽點,幾乎就是少吃節食硬生生熬過來的。
明明是產糧的大郡,卻淪落到這種地步,郡下各縣的百姓心中早就有所不滿,尤其是鄢陵郡,畢竟鄢陵郡還接納了數萬從陳郡、陳留等地逃奔過來的難民。
當日,趙虞火速趕到了鄢陵。
懲戒那名糧吏尚在其次,關鍵在於那『一百萬石糧食』的消息走漏了。
其實就算默許這個消息傳出,進一步挑唆潁川郡百姓對朝廷的不滿,這對趙虞來說也不是一件壞事,但就像荀異所說,這會引起整個郡的恐慌。
因此趙虞必須遏制這個謠言。
如何遏制呢?
他唯有借潁川郡里的名義宣稱,朝廷今年對他潁川郡的借糧定額並非一百萬石,而是五十萬石,這個數額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內,因此在趙虞的親自勸說下,趕來圍堵運糧隊的那些百姓總算是散了。
看著那些百姓仿佛去掉了心頭的大石,心滿意足地散開,褚燕私底下對趙虞說道:「萬一真正的數額走漏,你的名聲怕是要臭了。」
趙虞笑了笑,隨口說道:「介時推給邯鄲就是了。」
話是這麼說,但他還是叮囑了褚燕,甚至於在返回許昌後,以都尉署的名義向各縣發送了通報,要求各縣嚴守口風,遏制任何不利的謠言。
可以的話,他並不想看到他潁川郡出現動盪,更不希望當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起來抗議時,由他率領郡軍前往鎮壓,引發流血衝突。
半個月後,褚燕親自押送二十萬石抵達梁郡,由梁郡的郡軍接受,又運往濟陰。
而在此期間,就跟趙虞所預料的那樣,濟陰已出現了缺糧的預兆——本來不至於這麼快,奈何濟陰的世家大戶得知該郡今年因戰亂毀壞了大量田地而導致糧食減產,預感到糧食緊缺,是故提前囤積糧食,這就進一步加劇了糧食短缺,而因此飆升的米價,卻讓相當一部分人望而卻步,惶惶不知該從何處弄到過冬的糧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