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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倘若沒有眼前這位周都尉,那麼一切就都是空談。
「卑職自然不會出賣都尉,但……萬一這件事泄露出去,我怕會對都尉不利。」
「哦?」趙虞笑了笑,故意說道:「你很擔心我麼?」
秦寔當然聽得出趙虞口中的調侃之意,但他不想接茬,板著臉說道:「當初我曾與鞠昇談及過去的義師,我以為都尉其實看不上他們,認為他們不足以成事……」
聽聞此言,趙虞略有些驚訝地看向秦寔,笑著問道:「哦?鞠昇是這麼說的?那麼你呢?你怎麼看?」
「……」秦寔再次沉默了,神色也露出幾許茫然。
曾幾何時,他當然認為義師的一切行為都是正確的,哪怕義師利用了綠林賊來增強自身聲勢。
但在潰敗於昆陽之後,尤其是在當上舞陽縣尉之後,他的想法逐漸發生了一些改變。
當時他忽然覺得,或許義師的種種行為也並非是正義,包括殺死世家豪強、奪其田地分給窮人,說到底這也只是一種利誘而已。
要說正義,或許那會兒的昆陽,才是正義的一方,因為在那場仗中,昆陽的男兒足足戰死了七成,但活下來的人,卻毫不後悔抵抗了義師,甚至引以為傲。
這是秦寔當初在昆陽當隸墾卒時親眼見到的。
正因為如此,他認識了過去那些義師的不足,將自身置於『新義師』的立場,自然而然,對待過去那支義師的感情逐漸也就淡了。
就拿今日見到的張翟來舉例,他的第一反應並非是『過去的弟兄們過得如此艱難,我得設法幫幫他們』,相反,他想的是『不宜與舊日的義師接觸』,免得這些人牽連到他們,牽連到眼前這位周都尉,從而破壞了他們『新義師』的大計。
連他自己也不知為何會有這種想法。
「那張翟……投奔了都尉麼?」他試探著問道。
趙虞並未正面回答,自顧自說道:「張翟那群人從南陽逃奔至臥牛山,也並非是一件壞事,至少他們可以替我等解決掉臥牛山群賊,相比較那些臥牛山群賊,我覺得還是張翟的人比較守規矩……」
『我看是比較好控制吧?』
秦寔瞥了一眼趙虞。
他從不認為南邊的臥牛山群賊是什麼大麻煩,不過就是一群鑽營之輩、亡命之徒,外加前義師敗類組成的烏合之眾,若非臥牛山的範圍實在太廣,再加上眼前這位周都尉不許,他早就將那群山賊給剿滅了。
他前義師的曲將,還對付不了一群山賊麼?
毫無疑問,那張翟肯定是私下投奔了眼前這位周都尉,是故這位周都尉才會私下借糧給張翟,還命他不得聲張。
當然,這並不是什麼壞事,這說明眼前這位周都尉對晉國也並非忠心不二,只是他仍舊不明白,以眼前這周虎今時今日的地位,為何還要『勾結』義師,難道……
『……難道這周虎野心勃勃,欲取晉國天子而代之?』
秦寔看向趙虞的目光中,又增添了幾分深意。
當然,這也不是一件壞事。
就在他暗自思忖之際,趙虞已站起身來,囑咐他道:「好了,事情辦完了,我也該回許昌了,礦場的事,就交給你與董耳了。你二人儘快將礦場運作起來,開採出來的鐵石,也儘快運至穎陽,供穎陽打造兵器……」
「是!」
見趙虞不願向他透露更多,秦寔也不再追問,抱拳應下。
不過待送走了趙虞一行人後,他便將自己的親信喚到了跟前,吩咐道:「你走一趟定陵,去見賈庶,就說我請他喝酒。」
「是。」那名親信抱拳而去。
時隔兩日,定陵縣尉賈庶就帶著幾名護衛來到了舞陽縣。
儘管賈庶猜到秦寔請他喝酒肯定是要事,但在見到秦寔後,賈庶還是抱怨了起來:「怎麼這個時候請我喝酒?我縣裡一大堆的事……別說官田了,今年的糧收還未統算……」
秦寔聽得啞然失笑,他正色說道:「我叫你來,是有事與你商量。」
賈庶用怪異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他當然知道秦寔有事與他商量,否則他豈會抽空趕來?他定陵可是大縣,他需關注的事,可要比秦寔多得多。
當晚黃昏後,秦寔便將賈庶請到了自己的府邸,二人對坐飲酒。
飲酒之間,秦寔向賈庶提及了張翟的事,只聽得賈庶一臉發愣:「我以為張翟死了……」
聽著賈庶那驚訝且看似並不關心的口吻,看著他那平靜的神態,就連秦寔也不禁有些恍惚——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漸漸不再關心曾經的義師了。
「並沒有。」
舔了舔嘴唇,秦寔壓低聲音說道:「據我私下從董耳口中得知,義師在南陽潰敗後,餘眾便推舉了張翟為渠帥,不過在南陽軍的打壓下,那些人的處境很糟糕……是故,張翟大概是投奔了周虎……」
「周都尉接納了他們麼?」賈庶神色間流露出了幾許凝重。
「你怎麼看?」秦寔問賈庶道。
「怎麼看……」賈庶端起酒碗飲了一口,似乎有些諱莫如深的樣子。
半晌後才問道:「周都尉……怎麼安排的張翟那幫人?」
聽他這話就知道,賈庶與秦寔一樣,內心深處恐怕也早已與過去的義師劃清了界限。
秦寔平靜說道:「周虎看似打算叫張翟那幫人去對付臥牛山群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