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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於這一點,儘管項宣對此感到遺憾,卻也不再費心關注這支殘存的南陽義師了。
而那一年南陽義師在逃入臥牛山後,也從此失去了消息,大概是在那年的冬季崩解覆亡了。
然而出乎項宣意料的是,那支南陽義師居然熬過了該年的冬季,甚至於在次年——也就是去年的年中,逐步派人在南陽郡境內展開了鼓動,鼓動那些被南陽軍強行徵收糧食作為軍糧的當地百姓反抗官軍。
事後得知這個消息,項宣簡直驚呆了。
沒有糧食的南陽義師,他們是如何熬過整個冬季的?畢竟據消息所言,那些南陽義師的義士們當時仍保持著高度的自律,並未做出搶掠平民的事。
這意味著什麼?
這豈不就意味著那支南陽義師並不缺糧唄!
可問題是,他們從何處得來的糧食?
當時有個說法是,那支南陽義師是從臥牛山群賊那邊搶到了足夠的糧食,但項宣卻總感覺這個解釋過於牽強。
要知道南陽義師當時就只剩下幾千老弱傷卒,既沒糧食又沒傷藥,逃入臥牛山後,餓著肚子、拖著傷軀,居然打贏了臥牛山上的群寇?——倘若臥牛山群寇果真羸弱到這種地步,早就被南陽、潁川、汝南三郡剿滅了。
因此更合理的解釋是,南陽義師當時從某種渠道得到了糧食與傷藥。
而當時最有可能做這件事的,便是轄地緊挨著臥牛山的舞陽縣尉秦寔。
沒錯,一開始的時候,項宣以為是秦寔暗中幫助了南陽義師,但仔細想想,他就覺得不對勁。
畢竟秦寔只是一名縣尉,就算沾了周虎的光,在舞陽縣享有極大的權力,也可能在不驚動其他人的情況下偷運一批足以養活數千人的糧食吧?
他可是降將啊!
就算周虎再器重他,起碼也得在其身邊留幾個眼線作為保障吧?
更別說,王慶當時就駐軍在召陵,距離舞陽縣就只有一日路程,秦寔當真如此仗義?寧可自毀好不容易被赦免的大好前程,也要冒著極大的風險暗中幫助南陽義師?
彼此同屬長沙義師,憑著對秦寔的了解,項宣認為他不至於會為了南陽義師做到這種地步。
除非……
秦寔的行為其實並非是冒險。
比如說,他得到了某個人的授意,某個……周都尉。
退一步想,倘若果真是那周虎暗中授意,或者默許秦寔暗中幫助南陽義師,那麼,秦寔自然不會被視為背叛而遭到處置……
反正,項宣絕不相信南陽義師能憑他們當時那種悽慘的局面從臥牛山群賊口中搶糧——倘若真有這份實力,何必逃至臥牛山?直接從南陽軍手上搶糧不是更快麼?
總而言之,儘管沒有什麼決定性的證據,但項宣還是懷疑是周虎暗中拉了南陽義師一把。
這是說得通的,畢竟據項宣所知,周虎當年曾欠張翟一個人情,再加上此人對他義師的『寬待處置』,暗中拉張翟一把,助其熬過難關,倒也並非不可能。
只是這樣一來,那周虎的立場就愈發難以判斷了。
這廝……到底是站在哪邊的?
坐在屋內一張椅子上,項宣仰頭靠在椅背上,伸手捏了捏有些發酸的山根。
此時他的耳畔,仿佛隱隱響起了新江東義師那位趙渠帥的建議。
年後,在擊退了王尚德之後,他曾與趙伯虎商議進兵的戰略,當時,他曾提及潁川的周虎。
記得那時,趙伯虎的神情有些微妙,停頓了半晌才說道:「周虎啊……呵呵呵,趙某也曾聽說過此人,也知是個厲害的人物,若能不招惹,儘量還是莫要招惹吧。」
其實項宣也是這麼想的:倘若那周虎果真是個自利之人,僅在意其治下的潁川郡,那他又何必去招惹對方,步他長沙義師前渠帥關朔的後塵呢?
當然,他得先驗證一下,看看對方究竟是不是抱著『自利』的想法。
數日後,一支兩萬人的長沙義師,經江夏抵達汝南郡,領兵大將不是別人,正是項宣昔日的同僚,劉德。
雖然劉德率領的這兩萬兵卒,其中有一半是年後才在長沙郡徵募的新卒,但即便如此,這兩萬生力軍的抵達,也算是讓項宣勉強放下了心中那塊懸起的巨石。
此時,他終於有足夠的底氣真正試探一下王慶軍的反應,以此判斷那周虎的態度與立場。
倘若對方的底線果真是以下蔡為界。
「倘若對面果真是希望以此為界呢?」劉德皺眉問道。
項宣毫不猶豫地說道:「那就以此為界,將下蔡以西、以北的縣都讓給周虎!……眼下潁川郡軍態度曖昧,沒必要為了區區幾個縣,與對面撕破臉皮。」
或許是想到了曾經的慘重經歷,劉德亦心有餘悸地微微點了點頭。
次日,也就是九月二十六日,劉德率領一萬長沙義師向北往西華縣方向而去,擺出了進攻該縣的架勢。
西華縣自然無力抵擋一萬名長沙義師,其縣令慌忙派人向下蔡的潁川郡軍求援。
得到求援的消息後,王慶懊惱道:「那項宣搞什麼鬼?莫非他是瞎子,看不出我亦多番忍讓麼?」
他這話還真不假,倘若他不放水,長沙義師的那些斥候早就被旅狼追殺殆盡了,哪有可能在這片平原肆意往來,甚至暗中窺視他的營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