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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看,叛軍每占據一座城池便收買民心,徵募軍隊,但趙虞知道,這批新征的軍卒,其對義師的忠誠,遠遠不如當初義師起兵時的那批,眼下叛軍節節勝利,這些新徵募的軍卒尚可保持對義師的忠誠,願意付出犧牲,可一旦叛軍戰敗,落入下風,那可能就是兵敗如山倒的局面。
鑑於這一點,趙虞實在不敢將自己那股小勢力壓在這場勝負上,畢竟在他看來,一旦晉國朝廷真正展開反擊,義師的贏面實在不大。
倘若介時連江東義師都敗了,那麼他所經營的這股小勢力,便是報仇的唯一希望了。
童彥?那只是站在台前的人,是聽命行事的兇手,但十有八九不會是主謀。
真正的主謀……
『王室……麼?』
瞥了一眼河南都尉李蒙離開的方向,趙虞深深皺起了眉頭。
方才李蒙曾提醒他,梁郡都尉童彥頗受王室器重,那麼,當年構陷他魯陽鄉侯府,是否也是王室所為呢?
而這個王室,具體指的又是誰呢?
某個皇子?或是太子?亦或是……
僅僅只是胡亂猜測了一番,就讓趙虞壓力劇增。
他不禁再次感慨,感慨那位公羊先生的英明——他趙氏想要復仇,確實是要做好與晉國為敵的準備,因為實在是牽扯太大了。
只是趙虞想不通,他魯陽鄉侯府到底是哪裡得罪了王室,以至於不知名的王室成員竟命童彥私下構陷他魯陽趙氏。
而解析其中辛秘的關鍵,就在那個童彥身上。
趙虞必須想一個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那個童彥弄到手中。
十月十五日,江夏義師渠帥陳勖在項宣、周貢二將與三萬餘精銳的協助下,迅速占領陳留,將戰線推進至距離梁城僅七十里的咸平縣。
而在此期間,豫章義師渠帥程周,亦率領豫章義師與一部分江東義師,迅速攻占了定陶、菏澤等縣,將戰線推近到了梁郡。
截止二十日前後,江夏、豫章、江東三支義師,已基本上在梁郡的邊境會師,號稱兵力三十萬。
而此時,梁郡亦集結了包括本郡與河南郡、潁川郡在內的十萬軍隊。
期間,『潁川都尉周虎』的名號,首先出現於三支義師的聯合作戰會議上,被豫章義師與江東義師的眾將領所知……
包括此番作為江東義師的監糧官而隨行的,『伯虎公子』趙寅、趙伯虎。
第539章 趙伯虎(上)
是夜,趙寅再一次被噩夢所驚醒,坐在榻上大口喘息。
藉助屋內桌上那盞油燈所發出的微弱光線,不難看到他此刻滿頭汗水,神色亦有些驚恐。
他不禁又夢到了那一晚的經歷。
那一夜,他魯陽鄉侯府熊熊燃燒,他的父親與母親,以及以家令曹舉、衛長張純為首的一干忠心家僕、侍衛,皆死於非命。
他的老師公羊先生帶著他與阿竹向南倉皇逃向沙河,途中不斷有忠心的家中衛士為了給他們斷後而犧牲。
「大公子,快走!」
「這裡交給我們,先生,大公子就拜託您了!」
「伯虎,不可叫衛士們的犧牲白費,速速與我逃離,留著這具身軀在,他日尚有報仇雪恨的機會!」
「大公子!」
「呋……」
趙寅長長吐了口氣。
儘管時隔近八年,但當夜的經歷,趙寅依舊曆歷在目。
「少主?」
粗重的喘息聲,驚醒了同榻而眠的阿竹。
她將身體倚向趙寅,用手輕輕撫著他的後背,眼眸中浮現幾分心疼。
只見她一邊抬手,用衣袖抹去趙寅額頭的冷汗,一邊輕聲而溫柔地問道:「又做到那個噩夢了?」
「啊。」
趙寅微微點了點頭,將阿竹替他抹去額頭冷汗的那隻手握在手中。
阿竹順從地將身體倚在他後背,頭倚在他的肩膀上。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一聲雞鳴打破了屋內的旖旎氣氛。
「我該起來了。」趙寅雖然有些眷戀身後那具身體,但他的語氣卻十分堅定,在衝著阿竹微微一笑後,轉身下了床榻。
「我來伺候少主穿衣……」
「不用,你再歇息會。」
「可是……」
「聽話。」
「呃……」
阿竹唯有苦笑著看著自家少主下了床榻,在穿好衣物後,端起桌上那盞油燈,又拿起一卷書冊,走出了屋外。
旋即不久,屋外便傳來了朗朗的誦讀聲。
「……天者,陰陽、寒暑、時制也;地者,遠近、險易、廣狹、死生也;將者,智、信、仁、勇、嚴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將莫不聞,知之者勝,不知之者不勝。……」
阿竹靜靜傾聽著,雖然不解其意,但她卻知道,她的少主讀地十分認真,一字一句,皆鏗鏘有力。
『鄉侯、夫人,少主真的很努力,希望你們在天有靈能保佑他……』
她心中默默禱告著。
稍稍聽了一陣,阿竹也起來了,穿好衣物,借著油燈將床榻整理了一番,當看到某些痕跡時,饒是年長趙寅許多歲的她,亦不禁感覺有點臉燒。
她從未想過她會與自家少主走到這一步。
沒有父母之命、沒有媒妁之言,亦沒有夫人周氏的准許,在某一個夜晚,她稀里糊塗地就將身體給了足足小她六七歲的少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