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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聲嘈雜中,這些士卒痛苦地抽搐,很快就沒有了氣息。
「……」
孫秀不自覺地攥緊了拳頭。
城外的叛軍並非烏合之眾,這一點他早就知道,並且他也明白,在這場守城戰中,他麾下三千名士卒必然會損失慘重,他原以為自己已做好覺悟,但真當他手下的兵卒出現傷亡時,他心中還是猶如刀割般的痛。
但即便再心疼部下的傷亡,他絕不會允許部下後退一步,因為昆陽的存亡,關係到葉縣的安危,而葉縣的安危,直接關係到南陽宛城。
他絕不容許城外那支打著『長沙』旗號的叛軍,攻破昆陽、葉縣二地,從後方威脅到他南陽郡,使王尚德王將軍陷入腹背受敵的險峻。
想到這裡,他深吸一口氣,再次大聲喊道:「堅守陣線,不許後退!」
話音剛落,只聽嗖嗖嗖幾聲,幾十支箭矢從他頭頂飛過,朝著城外的叛軍士卒射去。
那是城內幾座箭塔上射出的箭矢,由他麾下的南陽軍弓弩手。
原來在上回昆陽之戰中,隸屬昆陽縣軍的那數百名弓弩手,猶豫城牆上空間不足,只能站在城內朝著城外拋射,因此表現極差,考慮到這一點,趙虞在戰後吩咐陳才,叫陳才帶著城內諸多兄弟會工坊的坊工,緊急建造一些箭塔,使弓弩手能站在箭塔上朝城外射箭,既能掩護城牆上的步卒,也能有效射殺城外的敵軍。
得到趙虞的命令,陳才率領城內數千名兄弟會成員,在四面城牆都建造了一些箭塔,每隔二十幾丈就有一座,數量著實不少。
但遺憾的是,由於技術工藝方面的限制,為了防止坍塌,這些箭塔都建地較小,塔上的『瞭望台』上,充其量就只能站十幾名弓弩手。
這也使得這些箭塔的作用十分微小,根本不足以遏制、打擊叛軍攻城的勢頭。
當然,有總比沒有好,那幾名南陽軍什長一聲聲『放箭』的催促與喝令下,南城牆內側那一排箭塔上的南陽軍弓弩手們,不知疲倦地重複著射箭與裝填弩矢的工作。
至於瞄準,根本不需要仔細瞄準,因為在約距城一里之地內,到處都是叛軍,除非被敵軍的盾牌或甲冑擋下,否則很少有射空的可能。
然而,城外的叛軍亦有弓弩手,相比較南陽軍弓弩手那十幾人為一隊的齊射規模,城外叛軍一旦發動齊射就是數千支箭矢,劈頭蓋臉砸下來簡直如同暴雨一般。
這不,眼瞅著己方步卒的進攻勢頭被守城士卒所壓制,城外的叛軍弓弩手們,立刻就發動了齊射。
「箭襲!」
「箭襲!」
幾名眼箭的南陽軍什長扯著嗓子大喊。
孫秀亦是大驚,揮手吼道:「所有人舉盾,規避箭矢……」
他的話音還未說完,那數千支箭矢便如期而至,一些來不及做出反應的南陽軍士卒,紛紛被箭矢射中,有的被射中四肢、有的被射中軀體、有的被射中脖頸,倒在地上哀嚎不止。
「我中箭了,救……」
「救、救救我……」
哪怕是南陽軍的士卒,在中箭後的反應也與尋常人無異,一邊捂著傷口,一邊哀求附近的袍澤。
而他們袍澤也沒有讓他們失望,高舉盾牌,冒著連綿不斷的箭雨,奮力將受傷的同伴拖到城牆內側,然後一邊舉著盾牌為彼此抵擋箭矢,一邊高聲呼喊:「有人中箭了,重傷,需要有人把他們帶到城內去……」
倘若說這些四肢、軀體、脖頸中箭的士卒們還算幸運,至少還有求救的機會,那麼,那些被射中面門的士卒恐怕是最不幸的,當場倒地,全身抽搐了幾下後就喪了命。
可即便如此,城牆上的南陽軍卒仍舊一步不退,一次又一次地擊退了城外的叛軍的攻勢。
期間,不斷有士卒重傷,被同伴攙扶著走下城牆,到城內歇養;不斷有士卒戰死,成為一具冰冷的屍體;亦不斷有士卒被派上城牆,彌補防守的空缺。
漸漸地,城牆上堆滿了一具具南陽軍卒的屍體,而城牆下,叛軍士卒的屍堆亦越來越厚,但這兩支軍隊交戰的邊界,卻依舊是牆垛那一條線——南陽軍卒,做到了孫秀對趙虞的承諾,沒有後退一步!
但傷亡……
「噗——」
陳陌一矛捅死一名試圖沿著長梯跳上城牆的叛軍士卒,一邊一甩長矛,將矛尖上的屍體頂出城牆外,一邊環視城牆上的戰況。
平心而論,孫秀僅僅只是給了陳陌初步的權限,使陳陌能夠按照戰場所需從城內那些正在候命的南陽軍士卒抽調兵力,這些士卒始終不是他的手下,但即便如此,這些南陽軍卒的傷亡仍叫陳陌皺緊了眉頭。
不可否認,南陽軍卒素質很強,相比較他良莠不齊的黑虎賊,這些士卒勝在非常穩定,既沒有過強的,也沒有太弱的,每個人都本分地堅守著自己的防守區域,指揮起來著實省心。
然而與城外的叛軍相比,事實上南陽軍卒也沒有強出太多,即便是藉助城牆的便利,他們與城外的傷亡比率亦不過在一比二、三左右——這是自己陳陌大致的估算。
『照這麼打下去,撐不到黃昏,恐怕這三千南陽軍就要崩潰了……』
陳陌暗暗想道。
他並不知道,此時對面叛軍一方,比他還要焦慮,無論是在距城一里之地指揮作戰的大將劉德,亦或是在本陣遠望戰局的關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