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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
『陳朗當了那麼多年的郡守長史,他肯定知道這件事吧?這總不至於是他一拍腦門想出來的荒唐之策。』
按照這個思路琢磨了一下,趙虞隱隱明白了幾分。
陳朗,或許是想藉此事機會擴大官田,他並不打算將那些『無主之田』租給各縣的百姓——這裡所說的無主之田,即指的是被叛軍屠戮的世家大戶的田地。
思忖片刻後,趙虞吩咐曹戊道:「你在這裡稍歇,我去一趟郡守府。」
說著,他便帶著牛橫前往了郡守府,當面向郡丞陳朗詢問了此事。
面對趙虞的詢問,陳朗並沒有隱瞞,點點頭如實說道:「是的,都尉,在下知道三縣百姓多半寧可私下開墾私田,也不會向官府申請,到最後,三縣縣衙或許會剩下十幾、二十幾萬畝田地……郡守府之所以提出那條政令,實則是為了安撫民意,避免落下『侵民』的口實。」
趙虞微微思忖了一下,旋即心中微動,驚訝問道:「你莫非想用這些官田安頓河南之民?」
「咦?」
陳朗驚愕地抬頭看向趙虞,旋即才意識到自己的失禮,連忙告罪。
告罪之餘,他拱手恭維道:「不愧是都尉,一看便看穿了我等的用意。」
說著,他端正神色,點點頭道:「不錯,這些官田,我打算用來安頓河南郡的流民……河南郡本是我大晉的產糧大郡,每年可產糧數百萬石,然而今年,叛軍破壞了河南郡至少八成的田地,剩下的田收,根本不足以養活其百萬郡民,我潁川郡挨著河南郡,又擊退了叛軍,一旦到了九、十月,河南郡收不上糧食,郡民陷入恐慌,到時候,別說我潁川郡無力向河南郡增援糧食,就算運了糧食過去,恐怕亦會有幾萬、十幾萬難民湧入我潁川。……既然橫豎躲不開,何不趁此機會多弄些官田,待他日收斂流民呢?如此一來,郡里也可以多收些糧食。」
能預見危機,甚至能想辦法將其扭轉為機遇,縱使是趙虞也覺得,這陳朗著實是有能力的人。
一刻時後,趙虞回到了都尉署,將其中真相告知了曹戊。
得知郡守府是故意要擴大官田,以待收容逃奔他潁川郡的難民,曹戊這才恍然大悟。
恍然大悟之餘,他慚愧地說道:「看來是末將心存偏見,誤以為天下官僚皆是一丘之貉,如今看來,這晉國還是有不錯的官員。……末將魯莽,打攪了都尉,請都尉責罰。」
「誒。」
趙虞拍怕曹戊的臂膀,笑著寬慰道:「你為公事而來,我豈會罰你?」
旋即,他正色說道:「我也曾考慮過河南郡的流民問題,長社離河南最近,到時候恐怕要首當其害,為防意外,你與鞠昇於長社再駐軍一陣子,期限若有什麼想法,立刻告知於我。」
「是!」曹戊精神一振,當即抱拳應道。
事實證明,郡丞陳朗還是想地太樂觀了,待等到八月初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有河南郡的難民逃奔潁川,率先抵達了長社縣。
得知此事,許昌如臨大敵,畢竟這意味著即將有一股數量更龐大的饑民將源源不斷地湧來。
第534章 八九月
七月二十八日,長社縣丞王瑞派人向許昌稟告,表示縣域內好似出現成群結隊的河南郡流民。
七月三十日,王瑞再次派人稟告許昌,確定河南郡流民為一千餘人。
八月初三,王瑞第三次派人稟告許昌,稱長社縣境內的河南郡流民正在陸續增多,已增加到近三千人。
同日,河南郡守張堅派人向潁川郡懇求援助。
這名使者來到郡守府,求見了郡丞陳朗。
涉及到鄰郡,陳朗自然不敢擅自做主,遂前往後府請示李郡守。
「河南郡想要借糧?」
從陳朗口中得知始末後,李郡守亦感覺十分頭疼,畢竟他潁川郡也缺糧食啊。
他問陳朗道:「城內還剩多少糧食?」
陳朗猶豫地說道:「如今城內吃的,已是地窖內堆積的陳糧了,大抵還有五六萬石……」
「就剩下這麼些了?」
李郡守皺著眉頭問道。
要知道,對於一座多達萬戶百姓的城池而言,區區五六萬石,最多也只能支撐一個月。
見李郡守皺起眉頭,陳朗連忙說道:「大人放心,城裡有一名叫做『陳虎』的商賈,正在說服城內的富戶將各家餘裕的糧食售於市面,協助官府穩定糧價……」
「這是個有遠見的人。」
李郡守點點頭,旋即又問道:「如今城內的米價是多少?」
陳朗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已漲至三百六十錢一石。」
聽到這話,李郡守深深皺起了眉頭,他沉聲說道:「你去聯繫這個陳虎,以官府的名義,與城內的富戶協商,要求各家將餘裕的糧食借給官府,待秋收之後,予以歸還。……另外,叫城內的大小官員亦做個表率,將家中餘裕的糧食借給官府,或者流入市面,務必要將米價壓在三百五十錢以下,期間若有人囤糧居奇,嚴懲不貸!」
「遵命。」
陳朗抱了抱拳,旋即又問道:「那河南郡的張堅大人那邊……」
李郡守惆悵地嘆了口氣,說道:「你以我的名義寫封信給他,就說我潁川郡無能為力,最起碼要等到秋收,才能擠出一部分糧食增援河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