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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這話,周氏捧著趙寅的臉,親了一下兒子的額頭,旋即抬頭看向公羊先生,面色鄭重地說道:「先生,您帶寅兒先走。……寅兒就拜託您了。」
公羊先生一愣,旋即仿佛明白什麼,重重點了點頭。
旋即,周氏又吩咐自己的貼身侍女道:「竹兒,你跟公羊先生他們一起去,切記,替我照顧好虍兒。」
「夫人……」
竹剛要說話,就聽遠處有張純大聲喊道:「快!張季!楚驍!……你他娘的!」
聽聞這話,楚驍顧不得其他,一把將趙寅抱起背在背後,低聲說道:「走!」
幾名衛士立刻跟上。
竹猶豫地看向周氏,卻被公羊先生一把抓住手腕:「走!」
看著幾人快速離去,周氏又轉頭看向趙虞與靜女二人,只見她像方才對待長子那般,蹲下身在幼子趙虞的額頭上親了一下。
此時,趙虞忽然問道:「娘,你要留下麼?與爹一起?」
周氏愣了愣,搖搖頭微笑著說道:「為何要這麼問?娘只是……只是……」
看到兒子認真盯著自己瞧,周氏說不下去了,無奈地談了口氣,伸手摸了摸趙虞的頭髮,埋怨道:「太聰明的小孩可不討人喜啊,虍兒……」
說罷,她嘆了口氣,旋即笑著說道:「夫婦嘛,本當生同衾、死同穴……你爹被為娘欺負了十幾年,如今大禍臨頭,為娘又怎忍心丟下他一個人呢?你爹他會寂寞的。」
「娘……」趙虞張了張嘴,竟說不出話來,仿佛咽喉處卡了什麼。
微笑著摸摸兒子的腦袋,周氏轉頭看向靜女,溫柔地叮囑道:「靜女,替我照顧好虍兒,好嗎?」
「夫人……」靜女使勁點點頭,泣不成聲。
「張季!!」
遠處,再次傳來了張純的咆哮,憤怒中帶著急切。
見此,周氏重重地將趙虞與靜女摟在懷中,僅片刻後將推離,神色嚴肅地對張季、馬成等幾位衛士說道:「張季,馬成,拜託了!」
「是!」
張季與馬成重重點了點頭,一人背起趙虞,一人背起靜女,與曹安,與從旁其餘幾名衛士一同,朝著遠處的夜幕突圍。
在張季的背後,趙虞回頭看著母親,看著母親站在後門處,溫柔地看著他們。
『保重啊,我的兩個兒……』
看著自己的長子與次子陸續消失在夜幕下,周氏關上後門,仿佛貴婦人般,徐徐走向北宅的正屋。
此時的北宅,火勢已蔓延地相當厲害,但正屋尚未被波及。
在正屋內,曹舉已經在夫婦倆的臥室內,幫魯陽鄉侯包紮好了傷口,抬頭瞧見周氏獨自一人返回屋內,他驚駭地睜大了眼睛:「夫人?您……」
周氏擺了擺手,做了一個靜聲的手勢,旋即問道:「鄉侯呢?」
曹舉感慨地嘆了口氣,拱手恭敬地說道:「我已替鄉侯包紮好傷口。」
「麻煩你了,大管事。」
「夫人言重了。」
謝過曹舉,周氏邁步走到床榻旁。
見此,曹舉躬身而退,輕輕關上屋門。
此時,魯陽鄉侯已因為失血過多而變得愈發虛弱,他睜開眼睛看到妻子,也不吃驚,只是微微嘆了口氣。
旋即,他平靜地問道:「寅兒跟虍兒呢?」
「被楚驍、張季、馬成他們帶著突圍了,但不知是否能順利逃過這一劫。」
「會、會的。」
魯陽鄉侯咳嗽了兩聲,繼續說道:「十幾年前,便有雲遊的無名方士替他們……咳咳,替他們看過面相,你我的兩個兒子,皆是人王之相!豈會如此輕易夭折?」
「人王之相?」周氏皺皺眉,問道:「妾身怎地從未聽說過?」
「唔……」魯陽鄉侯沉吟道:「我沒告訴過任何人。」
聽到這話,周氏生氣地輕輕捏了一下丈夫的腰際,嗔道:「你可真能瞞啊?還有什麼瞞著妾身的?」
「沒了、沒了……」魯陽鄉侯一邊抽冷氣一邊求饒。
旋即,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不想牽動了傷口,痛地他額頭冷汗直冒。
「你做什麼呀?」周氏心疼地攙扶丈夫,幫助丈夫在床榻坐起。
魯陽鄉侯搖搖頭,只是靜靜看著妻子。
仿佛是心有靈犀,周氏坐在床榻旁,將頭枕在丈夫的胸口。
不知過了多久,魯陽鄉侯忽然說道:「夫人,我困了,先歇下了……」
「啊,夫君先……先歇息吧,妾身……隨後就來……」
然而,再無魯陽鄉侯的回應。
在丈夫看不到的地方,周氏眼中兩道清淚止不住地流了出來。
等到她迅速用衣袖抹去淚水,再次抬起頭來時,魯陽鄉侯已經閉上了雙目,仿佛真的睡著了。
「說什麼羞人,怕別人笑話,不肯喚我夫人,最後還不是……」
輕笑一聲,周氏站起身來,走到桌案旁,長袖撫過,打落了桌案上的油燈,任憑油在桌案上燃燒,也不顧衣袖沾染燈油而燒了起來。
旋即,她回到床榻旁,抬手取下髮髻上的金簪,俯身在丈夫的懷中,臉頰貼著丈夫尚且溫暖的胸膛。
「來世……也要做夫婦呀……」
「嗤——」
而此時,曹舉正拄著一柄劍站在正屋外。
忽然,他好似察覺到了什麼,回頭看了一眼正屋,發現夫婦倆的屋內不知因何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