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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喲,井田制,儒家的『祖宗之法』啊……』
趙虞強忍著想要笑出聲的衝動,著實憋地難受。
在他看來,井田制其實已經是落後的制度了,無論是秦國時期隱患巨大的『軍功爵制』,亦或是漢國時期的『名田制』,都要比井田制更適合據周朝至少一千年後的當代。
但奇怪的是,儒家弟子就偏愛井田制,哪怕是孔子、孟子等幾位聖賢亦是如此,包括今日的那位公羊先生——說句玩笑話,看公羊先生如此推崇井田制,可見他是非常『純正』的儒家弟子了。
當然,調侃歸調侃,看這兩年天下的動盪程度,趙虞覺得那位公羊先生推行井田制倒也沒什麼問題,畢竟井田制的核心是『公田』:分發私田於百姓,換百姓出力耕種公田,使占有公田的國家、公族、貴族獲利,這即是井田制的本質。
但人都有私心,久而久之,絕大多數百姓都忙著經營自己的私田,不肯為國家、公族、貴族占有的『公田』出力,甚至於,就連貴族、公族都在忙著經營私田,不肯出力耕種國家的『公田』,再加上鐵製耕具與耕牛的出現大大提高了農耕的效率,使得私田的數量遠遠超過了公田,因此井田制便名存實亡了。
但現如今,大河以南幾乎都陷入了戰火的動盪,無數難民流離失所,在這種情況下,公羊先生推行井田制,倒確實可以起到『安民』、『積糧』的效果:分發私田可以快速籠絡民心,安撫民心;而公田則可以最大程度為江東義師籌集糧草,可謂是一石二鳥。
這與潁川郡丞陳朗推動的『以官田安頓河南難民』,其實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不過,井田制終歸是落後的制度,即便能短暫地發揮作用,終究也會被淘汰——昆陽的『戰時管制』亦是如此,只能用於一時應急。
在思忖了片刻後,趙虞問張季道:「這麼說,江東義師已經打下濟寧了?」
「是的。」
張季點了點頭,微帶笑容地說道:「我到山陽郡的時候,義師就已經打下濟寧了。……哦,公子可能不知山陽郡在何處,山陽郡位於東平郡的南側,東平郡的東部,即是濟寧。」
雖然張季做出了解釋,但趙虞還是沒有一個大概。
於是,張季簡單畫了一副地圖,標註了已被江東義師占據的幾個郡縣。
這一看不得了,如今江東義師的地盤,比魏蜀吳三國時期的吳國還要大了。
「江東接下來有何打算?」趙虞正色問道。
張季想了想說道:「我來時,義師已在攻打東平郡。……章靖既敗,東平郡已無抵擋之力。想來公子要問的,是江東打下東平國後,到底是往東打濟北、泰山、山東,亦或是向西打濟陰、陳留、梁郡……」
「唔。」趙虞微微點了點頭。
見此,張季便解釋道:「公羊先生的本意是打濟北、泰山、山東,繼而以泰山、濟水為天塹,與晉國分而治之,厲兵秣馬,但其餘幾路義師卻希望江東攻打梁郡……本來,其他幾路義師意願並不能影響到公羊先生,但奈何大公子亦堅持要打梁郡……」
「哦?」
趙虞眼眸中閃過幾絲異色,輕聲問道:「莫非是為了那個……童彥?」
張季笑了下,旋即收斂的笑容:「大公子沒有明說,但大概是這個意思了。」
事實上,不止梁郡都尉童彥,梁郡的郡軍,亦是他們打算報復的。
張季不會忘記,以他族叔張純為首的一大批在鄉侯府當衛士的族人,當日就被那些從梁郡調來的軍隊屠戮,雖然那些士卒也只是聽從軍令,但這並不意味著張季會放棄報復。
他們的大公子,亦是如此。
『話題,逐漸變得沉重了呢……』
抬手揉了揉額角,趙虞又問張季道:「你回來前,想必與我兄交代過了吧?他有什麼話讓你帶給我麼?或許我能給江東提供一些助力。」
「有。」
張季猶豫地看了一眼趙虞,一臉遲疑地說道:「大公子的原話是……報仇有我,你莫插手!」
「……」
趙虞愣神地看著張季,半晌才仿佛夢醒般問道:「抱歉,我方才沒聽清,他說什麼?」
見趙虞臉上沒了笑容,張季訕訕說道:「公子息怒,大公子的心思是好的……當我告訴他公子您還活著時,大公子喜極而泣,此事我親眼所見,絕沒有半點虛假。但……」
他偷偷看了一眼趙虞的神色,委婉地說道:「但大公子不希望公子您插手報仇的事,他希望您安安分分地過日子,延續趙氏血脈……」
「……」
整整長達十幾息的工夫,趙虞默不作聲,神色莫名地看著張季。
旋即,他這才笑著說道:「好個江東的『伯虎公子』,幾年不見,口氣變大了嘛……」
儘管他曾經口口聲聲說『我兄長』、『我兄長』,但平心而論,趙虞從未將他兄長趙寅真正視為長兄,畢竟趙寅比他大不了多少——趙寅是寅時生,而趙虞是申時生,兄弟倆只相差六個時辰。
鑑於某些原因,趙虞反而將其視為弟弟。
而現如今,這個『弟弟』口氣大了,居然擺起了長兄的架子,這讓趙虞著實有些不爽。
可能是感覺到眼前這位二公子心中不快,張季小心翼翼地說道:「這些年,大公子吃了不少苦,確實有了一些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