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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魏馳立刻返回營寨,將親眼所見告訴楊定。
楊定聽罷點點頭說道:「如此看來,那荀異僅僅只是對黑虎賊有招安之心,但未必與其有什麼瓜葛。亦或者,那周虎為人謹慎,怕人懷疑,這才不敢留荀異在山上用飯。」
儘管說出這完全相反的兩個可能性,但究竟是什麼情況,楊定自己也吃不准。
畢竟他這會兒也已經感覺到了,此次他遇到的對手,是一個極富智慧、極具狡猾的傢伙。
「且暫時靜觀潁川郡里與黑虎賊的交涉。」
他最終做出了決定。
當日,荀異回到昆陽縣,在昆陽縣城內的驛站隨便用了點飯,旋即便急匆匆坐車返回了許昌。
三日後,即三月十八日晌午,荀異回到了許昌縣,請見郡守李旻。
在召見荀異時,李旻沉聲問道:「你可曾見到那周虎?那周虎可答應釋放劉儀、王雍一併人?」
荀異拱手說道:「回大人話,卑職此番前去,已見到賊首周虎。周虎表示,他亦不想與朝廷為敵,與郡里為敵,襲縣一事,誠乃無奈之舉……」
「哼。」
李旻冷笑一聲,絲毫沒有把這番話當真的意思。
畢竟天底下的賊寇大多都會這麼說,有幾個敢明目張胆地與官府為敵?與朝廷為敵?
但很可惜,黑虎賊犯下了劫官、燒衙的惡行,李旻絕不容許他治下存在這種大逆不道的賊寇!
他當即打斷荀異的話,問道:「莫說這些無用的,那周虎可答應放人?」
荀異點點頭,說道:「回大人話,那周虎答應放人,不過他提出了有幾個條件。」
聽到這話,李旻有些不悅地說道:「本府不是讓你通通答應麼?」
見此,荀異為難說道:「回大人話,卑職倒也想一口答應,奈何那周虎為人狡猾謹慎,要求郡里先兌現承諾。」
李旻臉上露出幾許怒容,低聲罵了幾句。
連罵幾聲後,他帶著幾分懊惱問道:「那周虎究竟提出什麼要求?」
荀異拱拱手說道:「第一,周虎要求圍剿他黑虎賊的五縣人馬,還有我兩千郡兵立刻撤離。」
李旻捋著鬍鬚稍稍想了想,旋即便點了點頭。
這條件沒什麼,畢竟就算撤退了還是可以再派過去嘛——只要哄得黑虎賊釋放了劉儀、王雍等人,他當天就會下令重兵滅了這股山賊!
「還有呢?」
「還有……周虎希望朝廷頒發他一份赦免罪行的特許令。」
「什麼?」
李旻臉上露出幾許驚詫,待幾聲冷笑後,冷冷說道:「這周虎……痴心妄想!」
想要討一份朝廷的特赦令?
那周虎以為他是誰?不過是一夥區區數百人山賊的首領罷了,若不是其手段卑鄙,劫走了兩名縣令及其家眷作為要挾,他李旻早就下令身在昆陽縣的郡兵將其一網打盡了。
看了眼面帶怒色的李旻,荀異低了低頭,以便李旻不能看到他的面色。
原因很簡單,因為他口述的所謂周虎的條件,實則是他與周虎商量的結果。
他當然知道李旻不可能為了一夥數百人的山賊就上報朝廷,自取難堪——之所以提出這『非份』的要求,實則是為了真正的條件做鋪墊。
但為了避免被李旻看出來,遭李旻懷疑,荀異這會兒便低下頭,緘口不言。
反正在他看來,李旻最後還是會尋求他的意見,到時候他再提也不遲。
果不其然,在罵了幾句後,大概這位李旻也認為單單怒罵於事無補,遂逐漸冷靜下來。
冷靜下來之後,他就看到了低著頭一言不發的荀異。
他當即就問道:「荀異,你為何不說話?」
荀異拱手拜了拜:「卑職不敢妄言。……當初卑職前往昆陽縣時,曾聽劉毗劉縣令等人講述招安黑虎賊之事,卑職亦認為弊大於利,是故自那以後支持招安黑虎賊……卑職赴昆陽與那周虎交涉,乃是奉大人之命,但卻不敢就此事發表看法,恐遭流言侵擾。請大人恕罪。」
「你也有怕的?」李旻驚訝地看了眼荀異。
畢竟在他看來,荀異可是他部下中為數不多的『硬石頭』,性格就仿佛茅坑裡的石頭,又臭又硬,但凡是見到看不慣的,無論對方是誰都不會加以顏色,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荀異當初被排擠為北部督郵,直到『王尚德跨縣剿賊』事件發生,前西部督郵吳孚畏懼王尚德而不敢聽從李旻的命令,而荀異卻敢前往宛城與王尚德據理力爭,最終迫使王尚德撤兵,給李旻長了臉面,李旻這才改任荀異為西部督郵。
因此見荀異自稱恐懼流言,李旻著實感到詫異。
不過詫異歸詫異,對此李旻倒也不難理解,畢竟他也知道,像荀異這類人,即便不重權利,但對於好的名聲卻同樣渴望,因此也不奇怪荀異的反應。
想到這裡,他點點頭說道:「你直說無妨。」
「是。」
荀異拱拱手,說道:「據卑職觀察,那周虎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
「謹慎?」李旻頓時失笑:「謹慎之人,敢劫官、燒衙?」
荀異搖搖頭說道:「那只能說明那周虎有膽魄,敢鋌而走險,做常人不敢做的事,這與謹慎並不衝突。……大人可以對比天底下其他地方的山賊,那些山賊大多殺人不眨眼,只圖眼前利益而不顧日後,反觀這周虎,只劫財而儘量不殺人,恐怕非是他不敢,而是他知道作惡過甚會遭到郡里乃至朝廷的重兵圍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