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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曲將的鞠昇就是之一。
他一臉驚怒地回頭張望,尋找方才發動那撥齊射的罪魁禍首,在一番目光搜索後,他終於確定了對象——那是與他同為曲將的高虞所率的弓弩兵。
找到目標後,他帶著怒氣對身邊的護衛說道:「你立即去見那高虞,叫他手下的弓弩手將雙目擦亮些,莫要讓射出的箭矢落到自己人頭上!若有下回,我絕饒不了他!」
「是!」
見曲將發怒,左右護衛連忙轉身而去。
片刻後,這名護衛就回到了鞠昇身邊。
見他面色有異,鞠昇皺眉問道:「怎麼?那高虞怎麼說?」
「他說……」護衛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說道:「……他說,叫曲將你管好自己份內的事,與其無緣無故地遷怒於他,倒不如叫手下的士卒機靈些……他還說,他是奉了將軍的命令,若曲將你有什麼意見,儘管向將軍去提……」
「什麼?!他竟反過來怪我?」
在聽到前半句時,鞠昇頓時大怒,開口就要怒罵,卻猛然聽到護衛說到後半句,發怒的神色頓時僵在臉上。
『將軍的授意?』
轉頭看了一眼大將劉德所在的位置,鞠昇深深皺起了眉頭。
聽高虞那有恃無恐的回覆,鞠昇當然知道這絕不是高虞信口開河,換而言之,劉德打算通過『這種辦法』來消耗昆陽城上的南陽軍,儘可能消耗這支精銳,為來日攻陷昆陽做準備。
為此,劉德毫不猶豫地將他鞠昇等人麾下的兵卒視為了犧牲。
平心而論,倘若從功利的角度來說,他麾下兵卒,有一半是在定陵、召陵、郾城等縣徵募的新卒,倘若能利用他們作為誘餌,使城牆上的南陽軍卒在無防備的情況下被他們長沙軍的弓弩手射死,這也算是一比一的傷亡。
考慮到南陽軍是精銳,最起碼是老卒,而他那些新卒卸下兵甲與在田裡耕種的農夫並無太大區別,因此這種『一換一』的方式,他長沙新楚軍還算是賺的,而且是非常賺。
可倘若從道德出發……
『……如此與綠林賊何異?』
鞠昇暗自嘆了口氣。
然而以他所處的位置,也無力反對大將劉德的命令,更不敢拆穿其中齷齪,免得麾下兵卒士氣暴跌,只能當做『友軍誤傷』來處理。
他私下吩咐左右道:「你們幾個給我盯著高虞那一部,倘若看到他麾下士卒舉弩將射,立刻提醒我……」
左右護衛知道鞠昇向來重視麾下的兵卒,一聽這話就猜到這位曲將要做什麼,面帶驚色地勸道:「曲將,那是將軍的授意……」
鞠昇搖搖頭說道:「但你等也知道那是錯誤的,不是麼?我義軍的將士,若死在敵人手中,那叫死得其所,但死在自己人手中……這就算什麼呢?我等乃是欲『推翻暴晉』的起事義軍,自當光明磊落,豈能做這齷齪之事?」
左右對視一眼,鄭重地點了點頭:「曲將高義,我等明白了。」
於是乎,鞠昇繼續指揮麾下兵卒有條不紊地進攻城牆,而他身旁的幾名護衛,則轉頭盯著遠處的高虞一部。
不知過了多久,這幾名護衛猛然看到高虞部的弓弩手們再次朝著城牆舉起了弩具,他們連忙提醒鞠昇道:「曲將!曲將!」
鞠昇立刻會意,朝著正前方那些正在攻城的士卒喊道:「所有人注意,友軍箭襲,當心誤當!」
前方他麾下的士卒們聽到他的喊聲,紛紛舉起盾牌遮蓋自己身上要害,而攀爬在那一架架長梯上的士卒們,更是從梯子上跳了下來,一邊高舉盾牌,一邊遠離了城牆。
城牆上的南陽軍卒又不是瞎子,豈會看不到攻城士卒的反常?
再一看遠處,一半人都發現了城外遠處正高舉弩具的叛軍弓弩手們。
「箭襲!箭襲!」
一時間,南城牆上的南陽軍卒們一邊相互提醒,一邊高舉盾牌做好了迎接箭矢齊射的準備,這也使得叛軍方的這輪齊射幾乎沒有起到什麼效果。
「……」
在箭矢齊射過後,孫秀從牆垛瞄了一眼城外,自然而然也看到了那些『及時後撤』的叛軍士卒。
由於整條戰線上就只有鞠昇手下的兵卒後撤,因此乍一看還是非常惹眼的。
『哼,看來叛軍也不盡然是卑鄙無德之徒,還有那麼幾個……』
儘管那些士卒的將領是誰,但這並不妨礙孫秀稱讚那些士卒的將領。
而與此同時,遠遠看到這一幕的叛軍曲將高虞,卻是面色大怒,他捏著韁繩罵道:「該死的!鞠昇那傢伙在搞什麼鬼!他這是在提醒對面守卒麼?!」
左右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說話。
高罵了幾句後,高虞總算冷靜了下來,面無表情地對左右說道:「去,稟告將軍,就說鞠昇違抗命令。」
左右應聲而去。
不多時,劉德就派出護衛警告了鞠昇:照我命令行事,不得陽奉陰違,否則軍規處置!
看著那名前來警告自己的大將護衛,鞠昇幾番欲言又止,良久長長嘆了口氣。
他已無能為力了。
在鞠昇的沉默下,他麾下的兵卒很快就又出現了友軍的誤傷。
好在對面南陽軍也在傷亡……鞠昇只能用這樣的話來安慰自己。
可問題是,南陽軍卒也不是傻子,尤其是作為偏將的孫秀,他很快就發現了叛軍的卑鄙詭計——跟他想的一樣,對面的叛軍就是以那群羸弱的新卒為誘餌,趁他麾下南陽軍士卒沒有防備之際,儘可能地使他們出現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