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吩咐其他人盯緊這群隸墾軍,石原帶著六七名縣卒回到了河岸旁的哨所附近。
說是做哨所,但其實那只是幾間比民宅堅固不了多少的木屋,外加一排木柵欄而已。
雖然一直以來就駐紮著幾十名縣卒,但這些縣卒並不是用來防範叛軍的,而是為了防範隸墾軍的隸卒跳河逃跑。
倘若沙河南邊的叛軍此刻跨河採取攻勢,這些哨所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
正因為如此,方才得知『叛軍來到』的消息後,石原立刻就帶著一隊縣卒趕來河邊支援,順便親自監視河對岸的叛軍。
但出乎他們的意料,河對岸的叛軍似乎並沒有跨越河界的意思。
「軍侯。」
不多時,就在石原神色凝重眺望河對岸時,有幾名士卒氣喘吁吁地從遠處奔來,來到石原身旁,抱拳行禮:「我等已將『叛軍來到』的事告訴了周首領,周首領說,繼續盯梢,倘若叛軍不越過河界,亦不得攻擊。」
「唔?」
石原微微皺了皺眉,旋即若有所思。
對面的叛軍『不越河界』,也不用弓弩什麼的攻擊他們,這已經讓人感覺十分詭異,然而,那位周首領的態度卻更為詭異。
他皺著眉頭問道:「周首領有解釋為何麼?」
那幾名士卒點點頭,其中一人解釋道:「周首領說,在上一場仗中,我昆陽已向叛軍表明『我昆陽有玉石俱焚的實力』,相信叛軍也會有所顧忌,倘若他們識相,做出『停戰』的跡象,那我昆陽也就莫要招惹他們,終歸上一場仗,我昆陽也是付出了慘重的代價,才艱難擊潰了他們……」
這一番解釋,合情合理,但石原總感覺哪裡有點不對勁。
當然,儘管感覺有點不對勁,但倘若果真能做到『互不侵犯』,石原自然也希望如此。
畢竟就像那位周首領所言,他昆陽在上一場仗中的傷亡實在是太慘重了,平均算下來,幾乎每家每戶都有人犧牲,哪怕石原對叛軍報有敵意,亦不希望昆陽再次遭受一場惡戰。
問題是,對面的叛軍果真是忌憚他昆陽麼?亦或有什麼陰謀?
「你等怎麼看?」
他詢問身邊的縣卒們。
當即就有一名縣卒冷笑著說道:「他們肯定是怕了……」
話音剛落,就又有幾名縣卒附和。
「咱們上次都讓出一面城牆了,可這幫人還是打不下來,他們有什麼臉面再進攻我昆陽?」
「若他們再敢來,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說得好!」
縣卒們七嘴八舌地說著,語氣中夾雜著恨意、自豪與信心。
很難想像,這些人在去年的這個時候,還只是一群因叛軍進犯而惶恐不安的普通平民。
「不可輕敵!」
石原皺著眉頭輕斥道。
他不會否認,去年他昆陽縣那場仗打地十分出色,托某位周首領的狡智與無數昆陽男兒的英勇犧牲,還有城內百姓的支持,他昆陽最終擊敗了兵力眾多的叛軍,然而這場大捷,卻讓他昆陽的兵卒們變得有些驕傲了。
過度的驕傲,可不是什麼好事。
就在石原訓斥之際,或有一名縣卒笑著說道:「試試不就知道了?」
還沒等石原反應過來,那名縣卒就朝著河對岸那一隊仍在巡邏的叛軍士卒喊道:「喂,對面的手下敗將,去年受的教訓還未足夠麼?」
『這傢伙!』
石原當即心中一緊。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河對岸那隊叛軍士卒只是停下腳步,扭頭看了他們幾眼,旋即便繼續向前。
石原身邊的縣卒大多都是年輕人,見此情形,大為驚訝。
「莫非他們真怕了咱們?」
在某名縣卒的嘀咕聲過後,眾人的虛榮感得到了莫大的滿足。
當即,就又有幾名縣卒朝對岸的叛軍士卒叫喊,甚至嘲諷起來。
「離我昆陽遠些!小崽子們!」
「忘了去年入冬時,我昆陽是如何追殺你們的麼?」
「居然還敢來找死?」
「哈哈哈哈……」
「……」
聽到那幾名縣卒的嘲諷,河對岸的巡邏叛軍再次停下了腳步。
「那群該死的傢伙!」
隊伍里有一名叛軍士卒按捺不住,從背上取下了一柄弩具,準備給河對岸的那群混蛋好看,然而就在準備瞄準時,忽然有一隻手將他的弩具按了下去。
這隻手的主人,正是他們的隊正,王龔。
「隊正?」那名士卒不解地看向自家隊正。
只見隊正王龔神色複雜地看著河對岸的那些人,淡淡說道:「對岸那些人,應該是昆陽的『青巾』。」
「……」那名士卒滿臉困惑,完全不明白什麼意思。
他的表情仿佛在說:那又怎樣?
見此,王龔看了一眼那名士卒,平靜說道:「你去年時在召陵,並未經歷那場仗,不知曉對面那群人……總之,莫要招惹他們。」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我義師此番的目的是攻陷葉縣,莫要節外生枝!這也是劉德將軍的命令!」
聽到是將軍的命令,那名士卒總算是放下了手中的弩具,但他臉上仍有不甘,皺著眉頭說道:「……就任憑他們羞辱麼?」
「……」
王龔沒有回答,只是神色複雜地看著河對岸,看著遙遠處那些仿佛平民打扮的隸墾軍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