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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異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李旻,立刻又低下頭去。
僅憑這句話,他就猜到眼前這位郡守大人仍準備著事後翻臉消滅黑虎賊,因為潁陽就在襄城的東北,從那裡出發半日就可抵達襄城,一日就可以回到黑虎山下。
但他並沒有拆穿的意思,畢竟他知道,這位郡守大人是等不到『翻臉』的機會了,因為周虎之後會以各種理由拖延放人,一直拖到叛亂軍攻入汝南郡,對緊挨著汝南郡的潁川郡造成威脅——到那時,這位郡守大人還顧得上一群山賊麼?
想到這裡,他故作不知李旻的想法,拱手說道:「還有五縣官兵……」
「唔。」
李旻摸著鬍鬚沉思了片刻,說道:「本府會寫信給楊定,叫他……叫他撤退。」
最後一句,他說得很含糊,這讓荀異覺得這位郡守大人不會僅僅只讓那楊定撤退而已。
不過這不要緊,還是那句話,只要叛亂軍威脅到了他潁川郡,無論是這位李郡守也好,那位楊縣令也罷,都不會再有空閒盯著一股山賊。
片刻後,荀異得到了李旻叫他轉交給楊定的書信,離開了郡守府。
待走出郡守府的府門後,他抬頭看了一眼朗朗天色,心下暗自嘆了口氣。
曾幾何時,他對那些瞞上欺下的人十分痛恨,可沒想到,他今日卻也做出的類似的行為,瞞著郡守李旻,暗中相助於周虎。
『……莫要令我失望,周虎。』
心下暗道了一句,荀異邁步走向馬車,乘車返回了自己的家邸。
僅在家中歇息了一宿,次日荀異便再次踏上行程,前往昆陽。
四月初八,荀異再次抵達了昆陽,來到昆陽縣北的五縣聯軍營寨,請見葉縣縣令楊定。
在見到楊定後,他從懷中取出了李旻的書信。
楊定拆開看了兩眼,旋即抬頭看向荀異,不動聲色地說道:「李郡守希望楊某撤退,莫要破壞督郵與那周虎達成的協議……」
荀異微微一低頭,但一言不發。
見此,楊定點點頭說道:「好,楊某會照辦的。……對了,不知督郵這次是否肯賞臉在此用飯?」
荀異淡淡說道:「楊縣令的好意,在下心領,不過在下還要再赴黑虎山告知那周虎,催促他儘快釋放劉、王兩位縣令……」
說到這裡,他瞥了一眼站在帳內的魏馳,略帶譏諷地說道:「到時候,那周虎會留在下在山上用飯也說不定,在下還要留著肚子呢。」
饒是楊定,亦稍稍有些尷尬。
畢竟魏馳當日的舉動,就是他授意的,目的就是想看看這位荀督郵與黑虎賊是否存在暗中的勾結,沒想到這位荀督郵如此耿直,竟拿此事當面諷刺。
對此他也不奇怪,畢竟硬骨頭的文吏,大多都像荀異這般拐著彎罵人。
待荀異離開後,楊定搖搖頭說道:「看來,咱們真是把這位督郵得罪深了……」
不得不說,他很少遇到這種情況,畢竟他身份尊貴,尋常官員見到他巴結都來不及,哪敢當面譏諷?就連潁川郡守李旻、南陽將軍王尚德,都要賣他幾分情面。
沒想到一個督郵,卻敢三番兩次當面譏諷他。
「這位荀督郵應該慶幸,慶幸少主不會與他一般見識。」老家將魏棟笑著說道,變相稱讚了自家少主的器量。
還別說,楊定的器量倒是不小,至少他完全沒有因為荀異那番諷刺就動怒,只是覺得有點尷尬罷了。
單單這一點,楊定比起天底下眾多含著金湯勺出生的高官子弟,確實要出色地很。
反而是同樣年輕的魏馳有點看不慣荀異,皺著眉頭說道:「但這荀異幾番冒犯少主,著實應該懲戒一番,不如向李郡守……」
「算了吧,別多此一舉。」
楊定抬手打斷了魏馳的話。
因為他很清楚,他與潁川郡守李旻其實並沒有太深厚的交情,後者完全就是看在某個人的面子上,而他楊定,其實並不想借那個人的面子。
使魏馳打消懲治荀異的主意之後,楊定再次拿起了李旻托荀異轉交給他的那封信,對魏氏父子說道:「李郡守比我想的要……唔,睿智,他答應赦免周虎以及黑虎賊此前的罪行,卻給了周虎一份假的赦罪令,騙周虎答應釋放劉、王兩位縣令以及其餘人……」
聽到這話,魏棟毫不意外,捋著鬍鬚笑道:「這不奇怪,黑虎賊劫官、燒衙,犯下大逆不道之罪,李郡守豈能寬恕?倘若這種罪行仍能寬恕,怕不是天底下犯了事的人日後都會去襲縣劫官,要挾郡里、要挾朝廷?」
楊定點點頭,旋即狐疑說道:「所以我就很奇怪,為何那周虎自認為能得到李郡守的赦令?」
聽到這話後,魏馳哂笑道:「一夥山賊,能有什麼見識?」
雖然楊定並不同意魏馳的觀點,覺得這其中有什麼不對勁,但眼下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在瞥了一眼手中的書信後,他對魏棟、魏馳父子說道:「總之,李郡守希望我等暫時撤到昆陽的縣城外,修整一番,而他也已會下令田欽率那兩千郡兵撤至潁陽,一旦那周虎釋放劉、王兩位縣令,則立刻聯合郡兵,將其一網打盡!」
「明白。」魏氏父子抱拳領命。
於是乎,在四月初八這一日,以楊定所率葉縣官兵為首的五縣官兵,於黑虎山下拔營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