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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葉昭這一手顯然比吳健彰那欺上瞞下的手段高明多了,就算江蘇巡撫許乃釗這位撫院大人,也是自愧不如,心說這位小阿哥年紀不大,辦事情卻是滴水不漏,可比咱們老辣多了。以前怎麼就不懂簽約還可以簽草約,還可以有什麼「暫行期」呢?
而在江蘇大小官員宴請葉昭的酒宴上,許乃釗就不免提及此事,大讚葉昭為「少年國士」,將來必為大清依仗股肱重臣。而大小官員自齊聲附和,諛辭如潮。
這裡是蘇州留園涵碧山房,招待欽差大人,園林主人自樂得蓬蓽生輝。留園景色極佳,數不盡迷離掩映的漏窗、洞門,湖光山色若隱若現,而從涵碧山房二層觀去,園內美景美不勝收,閣樓旁一汪碧水,山巒林木在池中倒映,正是一水方涵碧,千林已變紅。
宴桌上菜餚精美,金杯玉盞,一派奢華。
江蘇大小官員,自巡撫許乃釗起依次而坐,什麼撫院道台府台,什麼藩司臬司縣太爺,三席酒宴總有三四十名官員。
聽著滿耳的奉承之詞,葉昭只是微笑品酒,雖然不易察覺,但葉昭知道,許乃釗對自己的態度委實和以前又自不同。
想來曾經在他眼裡肚皮空空的草包阿哥一躍成了或許前途無量的權貴子弟。
酒宴之後,眾官員紛紛告辭,而葉昭則留宿涵碧山房,待明日再回上海。
臥房內瀰漫著華貴的氣息,畫著黃鶯鳴枝的錦繡屏風後,是垂著絲薄帳幔的錦被高臥,那層層疊疊構造奇巧的木床,就更令後人嘆為觀止。
「爺,您歇著還是出去走走?」瑞四送上清水,等葉昭漱了口又端來水盆毛巾,伺候葉昭洗漱後瑞四就問。
「歇會兒,這喝點酒啊,身子就乏。」葉昭擦乾手,將毛巾扔給瑞四,又道:「你也別在外面伺候了,去旁邊那屋眯一覺。」
「是,是,主子真是比奴才的親生爹媽對奴才都好,跟了主子,瑞四兒也成了大福氣的奴才。」瑞四兒一臉的感激涕零,卻被葉昭輕輕在屁股上踢了一腳,笑道:「馬屁精,滾你的蛋吧!」
這一腳卻是踢得瑞四兒那叫一個舒坦,連聲道:「奴才這就滾,這就滾!」弓著身子倒退了出去。
……
躺在軟綿綿的大床上,清香縈鼻,葉昭就不由得想起了蘇紅娘,眼看這趟差事就辦完了,和她分別的日子也越來越近,自己回京之日,就是與她分手之時吧?
從此天各一方,可不知道何時才能再相見了。
朦朦朧朧中,葉昭好似聽到外面有人吵鬧,不由得慢慢睜開了眼睛,不是做夢,窗外確實傳來吵鬧聲。
「瑞四兒,瑞四兒。」葉昭叫了兩聲,這才想起他剛剛要瑞四去歇了,不由得一曬,自己卻是習慣他在身邊了。
誰知道門咯吱一聲就被推開,瑞四的猴臉從門縫冒出來,「爺,我剛去看了,是一個瘋老婆子,說要告什麼御狀,瘋瘋癲癲的,我叫人趕她走了!」
葉昭微微點頭,這個瑞四兒,可比誰都機靈。
見瑞四正要縮回身子,葉昭就招招手:「四兒,進來吧,跟爺說說話。」
「好嘞!」瑞四兒屁顛屁顛進了屋,掩上門,雖然葉昭醒著,他還是放輕腳步,躡手躡腳到了床邊,半跪下身子,免得主子要仰視他。
「爺,您想跟奴才嘮什麼?要不然奴才給爺唱個小曲兒吧。」瑞四兒一臉的小心翼翼。
葉昭就笑罵道:「你還會唱曲兒呢,那趕明兒送你去東泰班老楊那兒,出了師再回來。」
瑞四兒就磕了一個頭,「爺叫奴才幹甚麼,奴才就幹甚麼,爺覺得奴才是旦角的料子,那是爺的恩典,就算爺叫奴才做一輩子戲子,奴才也全聽爺吩咐!」
葉昭凝視他,淡淡道:「真心的麼?」
瑞四兒嚇了一跳,偶爾小主子會露出這份神態,令他後脊樑發涼,更令他知道小主子絕不是看上去這般簡單。
「嘭嘭嘭」瑞四兒連連磕頭,「奴才對主子的忠心,天日可鑑!」
葉昭坐起了半截身子靠在深檀木床頭,說道:「你起來吧。」
「是。」瑞四兒也緩緩起身,但還是弓著腰,見葉昭姿勢,又忙拿了軟枕幫葉昭墊在背上。
「四兒啊,你知道喜歡一個女人是什麼滋味吧?」問完葉昭就搖頭,這不對牛彈琴嗎?可是身邊真是沒一個能說體己話的朋友。
「爺有心上人了?」瑞四倒是一怔,但見主子模樣,也知道未曾得手,當下就咬牙切齒道:「爺,是誰家丫頭讓您老這麼惦記?您交給奴才,就算是在冊的秀女,奴才也保管給爺弄到手!」竟然有主子惦記不能得手的女人,瑞四兒可就發了狠,這還了得?主子要為女人害相思病,那還要我這奴才幹嘛?
葉昭哭笑不得,訓斥道:「兩情相悅,發乎於情止乎於禮,少在這兒胡攪!」
「是,是,爺說得對。」瑞四乾笑著,卻留了心了,定要打聽出主子看上了誰家的丫頭,幫主子把心愿了了。
「爺,您看看今天的進項吧。」瑞四從懷裡掏出一張薄薄的紙箋,上面記下了今天眾官員的孝敬。
葉昭瞄了一眼,嗬,好傢夥,又是一萬多兩,其中排在第一位的是許乃釗,兩千兩,其後大小官員名諱官職數目都記得清清楚楚。
怪不得京官都喜歡外放呢,自己這個欽差,不過是個辦海關關務的欽差,還沒怎麼著呢,一萬多兩銀子就到手了,這可比做什麼生意來錢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