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瓜爾佳氏心就跳了一下,雖看不清被前呼後擁的正主,但也知道來了了不得的人物,隨即她就見到了隊伍最末那躬著腰好似矮了半截的禮房副主事劉大人,也就是她的正管。
廣州飯店雖是攝政王私有,但託管給了王府六房,收入也上繳國庫,合同上,攝政王只每年收取少量的象徵意義的租金,這驚人舉動很是令粵報驚詫了一番,評為合同律實施之典範,就算王爺本人與六房,經濟上的來往也採用有章有據的合同方式,聖明至斯,官民何等之幸?而又聽說這本就是攝政王為推動合同律採用的一種策略宣傳,只是不知是真是偽。
廣州飯店之人事調配由禮房管理,帳目核查款項上繳卻是戶房操辦,聽聞這是攝政王的意思,說是任何官家衙門都不許有自己的產業、小金庫,並說這是貪墨之源,會從根兒上令衙門上下養成撈錢之風。
平日瓜爾佳氏打交道最多的就是這位禮房副主事劉墨石劉大人。
瓜爾佳氏急忙迎了上去,走在最前面的幾名虎狼般的小伙子好似聽到後面正主低聲吩咐了幾句什麼,隨即左右列開,瓜爾佳氏這才見到隊伍正中的主家,華服閃耀,只看到主家一男一女,貴氣不可逼視,威壓撲面而來,瓜爾佳氏心下一跳,就不敢再看下去,條件反射般垂了頭,而此時劉副主事已經到了她身邊,低聲道:「是王爺和太后。」
瓜爾佳氏如雷灌頂,身子晃了晃,不由自主就拜了下去,磕頭道:「奴才鑲白旗蘇完瓜爾佳敏玳給主子請安,王爺吉祥,太后吉祥!」
葉昭微微蹙眉,劉副主事也好,這瓜爾佳氏也好,都將自己置於太后之前,在這個極講究尊卑的年代,他們可不是疏忽和無意為之,而是這些年下來形成的慣性思維,卻早忘了攝政王豈可排在太后之前?
但這時也不便說什麼,訓斥他們?豈不更為明顯?敏感無比的蘭貴人,想也早注意到了兩人的稱呼。
葉昭搖了搖扇子,道:「起來吧,太后與本王著了便裝,不需大禮參拜,自自然然就好,裡面頗多外國使臣,你也要學會何為不卑不亢!」
「是,奴才遵命。」瓜爾佳氏盈盈起身,又聽攝政王溫和的聲音:「前面帶路。」
「是,奴才這就去通傳,令洋夷出來迎接主子聖駕。」瓜爾佳氏說著,倒退了幾步,這才轉身,小碎步一路小跑進了孔雀廳,那柔軟小腰肢輕扭的姿勢倒極為誘人。
葉昭轉頭對蘭貴人一笑,道:「皇嫂,今天您可真像月宮嫦娥一般,這洋人的新聞紙定然說您是天下第一美貌女王,唉,洋人就這樣,不懂規矩,回頭新聞紙上唐突,您別在意。」倒不是嘴沒把門的,而是故意為之,免得這小佛爺琢磨稱呼的事兒。
雖然葉昭一再跟她說最好衣飾簡便一些,但蘭貴人卻是盛裝耀目,旗袍紅緞繡鳳,高貴華麗異常,簪花明珠大拉翅頭板上,彩色大絹花怒放,玉簪、金步搖、明珠翡翠,亮燦燦流蘇襯得她更加美艷,高高彩色旗鞋,走起路極為端莊淑婉,容貌之美艷,氣態之從容,權力之妖嬈,小佛爺委實有種妖孽之美。
蘭貴人聽了葉昭的話一呆,無奈的看向前方,只裝作聽不見。
這位妹夫的作派雖然妹妹極力維護,但從片言隻語中還是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在私宅里,簡直就是個胡鬧的祖宗,什麼混帳事都能幹出來,什麼混帳話也都能說出來,話是這麼說,可心裡隱隱覺得,妹妹真是嫁對了人,小夫妻的生活有意思的緊,什麼叫只羨鴛鴦不羨仙?看妹妹提起妹夫時美滋滋得意的小模樣就知道了。
有時候也想,看跟蓉兒胡鬧若斯,這性子,難道真有偌大的野心?好似旁人說的一般早晚逼迫小阿哥退位自己稱帝?怎麼看也不像,但這人心?又是多麼的難測?景祥這個人的心思,就更是誰也猜不透看不透了,有時細想他的可怕,就不由不寒而慄,可有時想起他與蓉兒的琴瑟相和,帶著蓉兒頑皮時的胡鬧,又不禁令人心中一曬,莫名有些親切。
到底怎麼看景祥,蘭貴人怕自己心裡都沒有答案。
瓜爾佳氏進去不久,孔雀廳的門洞開,麥查遜等各國使節領著夫人魚貫而出迎接中國攝政王和太后陛下。
洋人們也都穿著隆重的晚禮服,鶯鶯燕燕中頗有金髮碧眼的美貌女子,麥查遜、傑克遜、雷諾等美英法領事走在最前,麥查遜是主人,一臉的驚喜,他可真沒想到攝政王會出席,更絕沒想到一直隱居後宮神秘無比的中國皇太后竟然在今晚出現,這簡直是爆炸性的新聞,中國神秘的皇族,真的越來越開明了。
雖然攝政王一向講求交往中的平等,但今日中國皇太后紆尊降貴的賁臨,麥查遜當下就和各國使節按照參見女王的禮節行單膝跪禮,貴夫人們也都捧著碩大的裙裾盈盈行禮,只是這整齊程度可就差強人意了,嘴裡話語也是說什麼的都有,各國腔調的生硬中文、洋文,以各自的禮節向太后陛下和親王陛下問好。
葉昭正色道:「各位請起,今日聖母皇太后參加萬國宴會,乃是昭示親善、與萬國修好之意,我國聖母皇太后,母儀天下,各國使臣萬里迢迢遠來中國,聖母皇太后念大家勞苦,特賞賜各國使臣每人美酒一壇,你們謝恩吧!」
麥查遜等人眼睛眨呀眨的,可也沒辦法,知道這位攝政王什麼場合就會說什麼話,私下雖極好相處,但在公開場合,在正式場合,在銀安殿上,那中華天邦的神氣拿捏著呢,只好一個個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