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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頭到尾看了遍鄂敏的摺子,那真是慷慨激昂泣血成書,看完這摺子,仿佛不治富良的罪大清國就綱常淪喪,有失鼎之危。
歷史上很多諫官人品不見得高尚,卻不諂媚,不討帝王歡喜,有那偏激的,常常喜歡死諫,所諫言之事又不見得多麼高瞻遠矚,無非是千年來的文化積澱,青史留名,文人最愛。
鄂敏這道摺子只怕咸豐看了也會氣得七竅生煙,辦不辦富良不知,鄂敏大人的頂戴卻是怕有些不妥當了。
葉昭翻看摺子,鄂敏卻自顧自品茶,對京城的黃帶子,他是很有些不屑的,這些年常讀漢家聖人之書,不畏權貴那是鄂敏大人的第一等規矩。他現在思慮的是回府後怎麼改動摺子的字眼,畢竟先給人看了,這道摺子卻不可原封不動再呈給皇上了。
「怎樣?都統大人有何高見?」葉名琛微笑看著葉昭。
葉昭正容道:「侍御大人的拳拳之心,忠君之情,天日可鑑啊,不由人不動容。」
哦?鄂敏終於正眼看向了葉昭,臉色也好看多了。
葉名琛輕笑,微微點頭。
葉昭又道:「只是此事頗多蹊蹺,富良將軍剛剛到廣州,怎麼狎夷婦妓女?皇上見了,怕都不信吧。」
鄂敏氣哼哼道:「由此才可見富良胡鬧,不堪大任,人證俱全,不由他不認!」
葉昭點頭,笑道:「侍御大人說的是,可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況且大人只是見那英夷娼婦自將軍私宅而出,此事將軍知不知情,是不是下人所為,卻不得而知,總要細查為好。若不然,大人一腔熱忱付諸東流,豈不令人扼腕?」
自然聽得懂葉昭的意思,鄂敏眉頭就皺了起來,冷聲道:「他要抵賴那也由得他,朗朗乾坤,皇上終有明白之日。」語氣卻漸漸緩和了。
葉昭向北一拱手,正色道:「皇上是聖明天子,又豈會被人蒙蔽?」
鄂敏老臉就漲得通紅,「老夫,老夫不是這個意思。」氣勢終於餒了。
葉昭喝了口茶,溫言道:「懲前毖後,這道摺子侍御大人只需拿給富良將軍看,挫他的銳氣即可,廣州城外夷人混居之地,若是富良將軍手下人糊塗,辦錯了事,怕也在所難免,由他嚴加管教即可。本官不才,願為侍御大人走一趟,將摺子轉遞將軍,也免得大人與將軍生瑕。」
鄂敏老大不情願,正想出聲反駁,葉昭又道:「若說廣州城需彈頦之人,又豈輪得到富良將軍?兩年前有一件人神共憤之事,侍御大人可曾聽聞?」
鄂敏一怔,就拿起了茶杯,而看向葉昭的目光卻是變得尖銳起來。
葉昭繼續道:「聽說此案涉及副都統松玉,城內傳的沸沸揚揚,我剛到廣州,就聽聞了此事。」
見葉昭所說果然是松玉一案,鄂敏目光可就更加怪異,鄂敏可不是愚蠢之人,突然間感覺到,面前這黃帶子可不是不學無術之輩,更不是來廣州混功名的,不然小小年紀,又豈會參與官員之間的傾軋。看來這位松玉副都統,是面前黃帶子的眼中釘呢!
松玉一案是鄂敏來廣州之前的事,而當時廣東道的滿漢掌印御史現在一位在兩江任巡撫,一位卻高升都察院的左都御史,乃是鄂敏的頂頭上司。
葉名琛只是品茶聆聽,並不插言。
葉昭又道:「本官已經準備上摺子彈頦松玉,還請兩位大人勿怪。」說著對兩人拱了拱手,畢竟是老早的案子,被葉昭給翻出來,鬧到皇上那兒,葉名琛管不到駐防旗人,當時又不過是廣東巡撫,倒是干係不大,鄂敏卻多少有些失察的責任。
葉名琛微微點頭。鄂敏卻怔住,無言以對。
葉昭又道:「當然,若侍御大人肯上這道摺子,那是再好不過。侍御大人剛正廉潔,彈舉官邪不遺餘力,若說十五道御史大人中,侍御大人首屈一指,要我說,來日總要做到都老爺,才不負侍御大人赤子之心。」
都老爺乃是都察院都御使的俗稱,聽了葉昭的話,鄂敏心裡莫名一熱,看向葉昭,卻見葉昭滿臉微笑,好似在暗示什麼。
「此事老夫回府當詳查,若果然屬實,上書彈舉官邪自然義不容辭!」當著總督大人,鄂敏自不好滿口答應,剛正不阿的廣東侍御,可不能壞了名聲在總督大人眼中成了官迷。
鄂敏終於上了自己的賊船,葉昭微微一笑,拿起茶杯品茶。
葉名琛只是微笑,饒有趣味的看著這一幕。
……
廣州將軍公館後花園,清泉潺潺,假山嶙峋,涼亭中,富良正與一妖妖嬈嬈的婦人調笑,這是他來廣州前納的小妾,最得他的寵愛。
要說富良現在可真有些志得意滿,可不是,夷婦的滋味都品嘗過了,只是那夷婦好像年紀不小了,生得也不水靈,辦那事兒時遠不如想像中來得享受,更多的是一種獵奇心理的滿足感而已。
富良現在還琢磨呢,本來是叫迎春樓的紅牌,可那老鴇想來是為了巴結隆多,竟然送來夷婦給自己嘗鮮,老鴇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自也不知道禁忌,自己剛剛見那夷婦時也猶豫了好一陣,可最後還是沒忍住,嘗了嘗這英夷女人的滋味,現在思及,兀自有些懷念。
想著那晚之事不由得有些出神,小妾在旁邊叫了幾聲,「爺,爺?」富良才回過神,卻見一名丫鬟福了一福,脆生生道:「爺,有人遞片子求見,隆多在院外候著呢,說是副都統景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