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偵察兵們,極快的尋找傷者,有的互相攙扶,沿村落向外退去,周秀英眼見幾名蓬頭散發的裸體女子從一處農屋中跑出來,扒了俄國人屍體的軍服套在身上,心裡輕輕嘆口氣,說:「帶上她們!」
這場戰鬥大概沒超過一個小時,但偵察營陣亡大半,倖存者幾乎各個身上掛彩。可看著這幾名可憐女子,看著她們麻木的臉上終於有了表情,突然抱著平遠軍戰士,抱著這些陌生的男人大哭,就好像見到了親人,周秀英知道,長眠於地下的兄弟們,此刻,也在憨厚的傻笑吧。這些粗豪的漢子,幾乎都是光棍,幾時有女子會為他們落淚呢?周秀英心裡一酸,抹了下眼角,默默向村外走去。
而此時的伊里奇,剛剛被左宗棠遣來的衛兵快馬接住,他還未到李家壩,就遇到潰逃的俄國士兵,聽聞弗拉基米洛維奇陣亡,中國人已經撲上炮兵陣地,他立時目瞪口呆,想去看個究竟,但衛士急忙勸阻,其實他心下也怯了,尤其是聽聞南國軍兵不留活口,更對著潰敗的俄國人大喊:「來中國的俄國豬!會被殺得一個不剩!」這血淋淋的話語,令他突然打了個寒戰。
第一百三十八章 圖窮匕見狼和狽
「啪」,左宗棠將茶杯摔下了地。
自從俄國人炮兵陣地被偷襲,千餘名俄國步槍兵和炮兵陣亡大半,這蔣家灣一戰就事事不順心。
前日,前去槐摟偷襲南國補給站的人馬反而中了人家的埋伏,丟下上百具屍體後狼狽逃了回來。
昨日早間,鹽城方向的平遠軍來援,剛好與楚州民團相遇,千餘名民勇被包了餃子,聽聞大半投降。
昨日晚,那丁友喜依仗右翼有了強援,突然率三個步兵營強攻徐莊,竟然連續衝破武毅軍防線,逼得左宗棠大營不得不退入寶應城,若再走的晚些,怕就成了平遠軍的俘虜。
丁友喜,實在兇悍無比,在千里鏡里見了,光著上身,手拿砍刀在陣前衝鋒,身上鮮血淋漓,真如殺神一般,丁字旗所到之處,官兵民勇望風披靡。
剛剛,又聽聞阜寧縣縣令和當地鄉紳率民團投敵。
軍心啊,左宗棠心裡有些發冷。平遠軍加之鹽城援軍,人數萬人左右,實則幾日大戰,平遠軍損失並不小,但其就是能組織起有效的攻擊,能在局部取得打擊北國士氣的勝利。
韓家灣,現在真如雞肋一般,退又退不得,想將南逆一口氣吃掉,更不可得。
默默看著地圖,左宗棠陷入了沉思。
帳內,眾武將誰也不敢吭聲。伊里奇,更像個鬥敗的公雞,雖然,他從心裡不服氣,被中國人偷襲而已,若他有足夠的步兵,肯定會用一場大勝來洗刷這份恥辱,但現今,卻也只能收起高傲,等待北京和羅斯托克的指令。
……
議政殿東配殿,葉昭正與李小村喝茶,實際上,雖說東配殿有茶几沙發椅,但主位的明黃寶座明顯比兩側沙發椅高出一截,坐在沙發椅上看攝政王,自然是一種仰視的感覺。
「你這個建議不可行。」葉昭擺了擺手。
李小村剛剛倡議,等那幾名被沙俄鬼子糟蹋的女孩到了金陵,就為其拍照,在各地報紙登文,譴責北朝,譴責沙俄,取得英法等力量的同情支持,同時令南北百姓都認清北國認賊作父的本質。
攝政王否決,李小村愣了下,但還是微微頷首,自不能追問。
葉昭道:「這個事兒可以登報說說,但甚麼拍照之類的,都免了,等她們來了南邊,就幫她們安排一下,隱姓埋名去過安穩的日子,不過,賠償是一定要俄國賠的,先記下,以後再跟它算總帳。」
李小村謹慎的道:「就怕僅僅寫文章來說可信度不高。」
葉昭道:「這不必管,歐洲人信不信有什麼干係?不能保護子民,是你我之責,和歐洲人不相干。這世道,利益是主要的,歐洲人,也不過想從咱手裡鬧些好處,他俄國人是畜生,整個歐洲都知道,可又怎麼了?」
李小村默默點頭。
葉昭冷冷道:「倒是奕訢,越來越不長進了,這事兒就算他蒙在鼓裡,也難辭其咎。回頭幫我擬封信,問問他,到底是不是想賣了老祖宗,信里跟他說,他再這麼搞下去,等著被挫骨揚灰,他的骨灰,我親自給他埋莫斯科去,他也就配埋那兒!」
又道:「左宗棠,虧我以前看得起他。」隨手將碧綠茶盅扔在了几上,碗蓋亂響。
嘆口氣,實則這事也怨不得左宗棠,可心裡,就是憋屈的厲害。
李小村不敢說話,很少見攝政王發脾氣。
過了好一會兒,葉昭語氣漸漸平和下來,說道:「若軒,人人生而平等,人人又生而不平等,你說說,將來咱打下的天下是個怎樣的天下?」
其實李蹇臣,鄭珍以及李小村等一批文人已經開始著書立說,並整理攝政王之各種文章將其系統化,現在已經印刷出版的就有《國家論》、《民生經濟》等幾本闡述國與家,工商業發展趨勢指導等著作。
若說葉昭要改朝換代,李小村是第一個急先鋒,而且早就在開始著手準備,為攝政王將來名正言順得到天下奠定思想基礎,取得大義的名份。
最開始鄭珍提出以五德論代清,和李蹇臣商議之下又覺不妥,顯然和攝政王的思想差距較大。而李小村等人,根本就不知道攝政王心內真實想法,攝政王胸有錦繡,遠遠超出眾人一截的目光,跟隨攝政王久了,眾人都受益匪淺,但攝政王到底要不要改朝換代?這沒人知道,也沒人敢問,私下特別親近的才偶爾會隱晦的談一談,誰也不會挑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