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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王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睜大眼睛看了葉昭老半天,突然大聲笑起來,笑得那個暢快啊,「祖宗開眼啊,祖宗開眼啊,景祥他長進了,長進了啊,老祖兒,老祖兒,你們都聽到了吧?聽到景祥說甚麼了吧?」
看著他老人家狂喜的瘋瘋癲癲樣子,葉昭這個慚愧啊,自己沒這麼不爭氣吧?不過說找份工作,用得著樂成這樣子嗎?
「明天我就進宮見皇上。」親王臉上放光,心下打定主意,舍了一張老臉也要保舉兒子個散秩大臣的名份。
「阿瑪,您先看看這個。」葉昭從袖裡抽出了一紙文箋,雙手送到老爺子面前。
文是葉昭早寫好的,同他歷年來寫的文章一樣,一直放在西四牌樓王家胡同自己的小四合院書房,四合院是葉昭十五歲時置辦的,多年來比比劃劃寫的那點東西都搬了過去,畢竟有些文字如果挑字眼可說大逆不道,放在王府被人發現的話頗多不便。
葉昭剛剛將蘇紅娘安置在四合院,又告訴了瑞六,事情辦妥後人送去那裡即可,不過這不是一半天能辦妥的事情,也只能要蘇紅娘候在那兒。
葉昭本來擔心蘇紅娘未見得信任自己,不怕自己人走了轉頭就領人捕她麼?是以開始是準備和蘇紅娘約三天後在八仙居碰頭的,誰知道蘇紅娘卻沒說半個不字,大大方方的同意了在四合院等消息,倒真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過想來她也不會真的對自己放心,自己走了之後她又布置了什麼,萬一自己領人去捕她她又怎麼應對這卻是自己永遠不會知道了。
從四合院回來時葉昭在書房抽出了這篇文,分析的是東北封禁解禁利弊以及與沙俄的關係。
文里言道,沙俄對我龍興之地一直虎視眈眈,近年漸漸蠶食我北疆國土,實在概因北疆人稀地廣,這才被沙俄移民撿了便宜,而要想根除隱患,保我龍興之地萬載平安,只有開禁,如順治爺時一般召民開墾,則燕魯窮氓必歡欣而至,則不但北疆有了屏障,直隸山東等地饑民又不致因天災滋生事端,一舉去兩患,乃固國之良策。
文里還言道現今羅剎國正在西方與英法奧等國大動刀兵,而觀其形勢戰敗已成必然,其國民野蠻好鬥,擴張成性,西進受阻之後勢必將目光轉向東方,時不我待,若不未雨綢繆,只怕悔之晚矣。
親王捧著文箋上下看著,越看越是吃驚,看了一半就忍不住抬頭問道:「這篇文章出自你的手筆?你說這個俄羅斯國在跟英吉利法蘭西開戰?是不是真的?」
葉昭早就知道有此一問,回道:「阿瑪,景祥怎敢妄言國事?這些事兒真真的,全是泰安先生聽耶穌教的朋友說的。」
泰安先生就是葉昭的漢語教師,喚作杜文全,字泰安,老夫子清高,兒子又濫賭,前些年搞得家徒四壁,這些年葉昭一直對之多方照顧,更將他的濫賭鬼兒子治得服服帖帖的。就算葉昭說謊賴到他身上,想來他也不好意思揭破。
親王這才點點頭,還是知道那老夫子有幾分學問的,轉而就想到這篇錦繡文章怕也是老夫子代做,寶貝兒子謄寫了一遍而已。
「想不到,真的想不到,原來他俄羅斯和英法結了仇兒,這倒好辦了,日後他若真的起釁,我們可以請英法夷人助陣,那還打不過它麼?」
葉昭苦笑,英法?過不兩年,人家和俄羅斯這仗幹完了,轉頭就來收拾咱了。
「阿瑪,這怕是指望不上,他們夷人之間分分和和,但對我大清,卻是一個鼻孔出氣的。」一時半會也不好解釋這複雜的世界政治形勢,只好將「夷人」一股腦推到了對立面。
親王就嘆口氣,說道:「這些蠻子,通通不識禮節,難怪蛇鼠一窩的扎堆兒。」
葉昭只能點頭附和。
親王又搖搖頭道:「不過開禁一事事關重大啊,莫說皇上不答應,就我看著都滲得慌。要全天下的漢人都去了關外,咱們旗人萬一,我是說萬一啊,萬一失了勢,咱們可就連退路都沒了。你沒看嗎?長毛這眼看就打過來了,聽說皇上昨個還咳了血,唉。」說著話親王眉頭越皺越深,深以眼前局勢為慮。
葉昭自然知道,北伐的太平軍卻是離天津不遠了,葉昭知道其成不了事,自己的蝴蝶翅膀還沒扇動呢,這些國家大事卻不會改變,是以葉昭心下篤定。但其北伐對京師的震動可想而知。
「阿瑪,正因為我大清遇到千年未有之大變局,才不可拘泥前朝聖祖爺的法制,若聖祖爺在世,也斷然不會墨守成規的。」
親王再次詫異的看向葉昭,自是想不到兒子對政見幾時有了自己的看法,不過詫異之餘卻不禁老來安慰,兒子才不是不生性呢,文藝騎射不過雕蟲小技,而景祥卻是胸中有乾坤呢。
「好吧,摺子我斟酌斟酌,尋個機會遞上去。」親王看著葉昭撫須微笑,看得葉昭頭皮發毛。
「景祥啊,你也老大不小了,真就不想成家麼?」
葉昭心下苦笑,該來的總會來,卻是躲不過去了。想了想只好硬著頭皮回話:「阿瑪,孩兒聽聞原安徽徽寧池廣太道道台惠征有一女,賢德聰慧,坊間多有傳言。」
親王就咧嘴笑了,「有屬意的就好,不過耳聞為虛,這人哪,還得仔細打聽打聽。」說著就一皺眉:「惠征?他是不是有個閨女在宮裡?好像前兩年冊封了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