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1頁
鴻臚寺又掛牌為禮儀司,從三品機構,掌管朝會、筵席、祭祀贊相禮儀以及外務接待事宜,程禕甚得外務相鄒凱之賞識,在鄒凱之離開上海後,程禕就成為使團的實際話事人。
南北雙方正談判上海之歸屬,程禕按照攝政王諭令、外務部議定的數個草案,同北國展開了拉鋸戰。
現今程禕給出的草案乃是南朝作了小小讓步後的條件,即上海由南北共管,上海江海關之稅收按照貨物之南上北下的目的地分別交歸南北稅務機構,南朝過上海進入北國的商品免關稅,同樣,北朝過上海進入南國的商品亦免關稅。
程禕在這個草案上已經與北朝官員磨了半個月嘴皮子,雙方僵持不下,誰都不肯讓步。
今天同樣也是這般,在理查飯店一層專門開闢的會議室同北國官員爭論了一個上午,下午時分,程禕又早早來到了會議室。
北國談判欽使乃是軍機行走、文淵閣大學士杜翰,六王的左膀右臂,不過因為南朝遣出的談判使者乃是外務副相,不過區區一名從二品官員,是以杜翰也就不再參加會談,而是由禮部侍郎鮑正平與程禕交手,算是對等談判。
程禕一邊喝茶一邊欣賞談判室牆壁上的西洋油畫,一座氣勢恢宏的大教堂,看著它,心情漸漸平靜,就好像耳邊也響起了那隱隱約約的鐘聲。
敞開的大門,傳來雜亂的腳步聲,程禕回頭,微微一怔,多時不見露面的杜翰邁著四方步四平八穩的走進來,走在他身邊的是一位灰發褐眼散發著陰冷氣質的俄國戎裝軍官,鷹鷲般的眼神在程禕身上轉了一圈,露出了幾絲詫異,因為他馬上就體會到了南北兩國官員之間的差異,這位南國官員,平靜安詳,少了北國官員的那種難以言說的腐朽氣息。
「程大人,來,本官給你介紹,這位是鄂羅斯遠東艦隊指揮官弗拉基米爾將軍。」
程禕伸出手,和弗拉基米爾輕輕握手,頷首示意。
杜翰又笑著道:「程大人,弗拉基米爾將軍是來旁聽我們的談判,並且希望能提出一些中肯的意見。」
程禕想也沒想,斷然拒絕:「俄國並不在調停國行列,弗拉基米爾先生也不是調停國代表,無權參加我們的談判。」
杜翰微微一笑,道:「程大人,那現今就將鄂羅斯加入調停國行列,這下你沒意見了吧,坐,坐吧。」難得對程禕這般和藹,往常他可端足了架子,是不屑跟程禕說什麼的,當然,並不是自高自大,而是一種姿態,王朝官員特有的姿態。
說著話,杜翰就做個請的手勢,請弗拉基米爾坐於長桌一側。
程禕斬釘截鐵道:「哪有這樣的道理?杜大人太荒唐了吧,調停國是說加就能加的麼?簡直可笑!既然如此,我們只能退出今天的談判。」
鮑正平皺眉道:「程大人,俄國遠東海軍的炮艦就在左近,您不會不知道吧?」
程禕不說話,掉頭就走,坐在長桌後的七八名南國官員齊刷刷站起,跟在程禕身後魚貫而出。
杜翰微微蹙眉,站在門前有四五名神情傲慢的俄國士兵,其中一人伸手攔住程禕,而另一側穿著草綠軍裝的三四名南國士兵立時過來推開他。
俄國人是從本土剛剛到遠東沒多久,僅僅在羅夫斯克停留了幾天,又在中國遼東半島最南端的一個小村鎮勘探了一番,準備在此建一座修船廠,因為在遠東,俄國人根本就沒有一座像樣的維護海軍艦船的基地,羅夫斯克船廠的技術力量雖勉強能維護鐵甲戰列艦,但卻不是適合駐紮海軍的港口。是以俄國人準備在北中國尋一處優良的不凍港修建船廠,供艦隊停泊,這是頭等大事,自不能怠慢,這個小漁村俄國人命名為「達爾尼(大連)」,當然,最後能不能在北中國建港,還要看與北中國談判的結果。
這些俄國士兵並不大清楚前因後果,但國內對東方民族的種種渲染,自然不大將中國人看在眼裡,見幾名肌肉健碩的中國士兵推得他們連連後退,立時就來了脾氣,其中一名俄國兵就伸手去拔匕首,手剛剛摸到匕首手柄,中國士兵已經齊刷刷摸出了左輪槍,一排七人,黑洞洞槍口冰冷,對準了這幾名俄國士兵。
「你們這是幹什麼?!」站在門前,杜翰臉色微微發青,南朝這些官員各個狂妄,剛剛可是落了他的面子,他臉色又怎能好看?
「各位,各位!」飯店老闆理查賠著笑跑過來,他是一名四十多歲的胖子白種人,腆著大肚子,氣喘吁吁的。
而旁邊,也很快湧上來十幾名英人巡捕,將雙方分隔開,對於禮查飯店的安全,租界工部局自然列為頭等大事,抽調巡捕日夜巡邏,不管雙方哪個官員出了事,租界工部局都擔當不起。
弗拉基米爾看著程禕一行官員揚長上樓,眼裡閃過一抹深思,揮了揮手,說了幾句俄文,那些俄國士兵慢慢的退開。
「弗拉基米爾將軍,實在抱歉。」禮部侍郎鮑正平賠著笑,看了眼臉色鐵青的杜翰,心裡卻有些快意,這些日子他屢次被杜翰申飭,委實厭煩這老頭到極點。
弗拉基米爾卻是一笑,轉向杜翰道:「杜大人,看來你們南方的對手很難對付啊!」
聽通譯翻了弗拉基米爾的話,杜翰蹙著眉,沒吱聲,知道,這位俄國將軍是位厲害人物,南朝官員表現的越強硬,南國軍隊越難對付,這些俄國佬在與皇上合作時越發的漫天要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