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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葆楨寫來了一封信,葉昭沒看,直接在信封上寫了一行字,批回給他,「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簡簡單單一句話,但以後他漸漸就會明白了吧。
沈葆楨被軟禁期間,報紙雜誌都有看,南朝一點一滴的變化通過報紙他應該能了解的很清楚,而前些日子,派人去看他透露攝政王想重新啟用他之意,沈葆楨沒有激烈反對,這才有他被委上元縣知縣一事。
這封信,想來他有很多迷惑也有很多疑問,這些疑問卻要他自己慢慢找到答案吧。雖然他說不定仍有策應北國之心,不過葉昭倒也不在意,他現時官卑職微,又在南京眼皮底下,掀不起風浪,而習慣南朝政治經濟氛圍後,以他之接受新思想的能力,怕回到北國,就很難忍受那種保守而落後的制度了。
如果他在南朝幹過一段時間知縣後,逃回北國又受到重用,說不定是一樁好事。
琢磨著,翻著桌上的摺子,葉昭心裡又是一樂。
昨天才說的事兒,一大早就有人遞摺子了,卻是第六鎮護軍統領,也就是拱衛南京武裝力量的實際指揮官趙啟山上摺子,言道新式軍裝,辮子頗有些累贅,影響作戰,請諭特殊兵種剪辮。
沒二話,葉昭自然要批覆苛責他一番,但這個聲音漸漸有了,自有水到渠成的一天。
最遲到明年,葉昭希望能解決新軍辮子問題,最起碼,特殊兵種可以部分的剪掉辮子,如飛虎營步槍隊。
品著茶,又翻看其它摺子,這時侍衛在門前稟報,李小村李大人到。
看著李小村,葉昭也有些恍惚,一轉眼,李小村鬢角已經發白,這位昔日的將軍府第一師爺,已然成為跺跺腳四方土地亂顫的南朝實權人物,跟隨自己最早,是以文職官員中,以他關係網最為複雜最為龐大,甚至平遠軍諸路統帥,都與他交情非淺,韓進春,更與他結成了兒女親家,就算自己想動他,怕都要好好思量個藉口。
目光看到了桌案上,正是南京巡捕局張局座的摺子,乃是密報南京城內,有人費盡心思探查攝政王居所,幕後之人乃是豐盛行襄理杜伯宣府上的管事。
葉昭自然知道這位杜伯宣是什麼人,農務大臣李鴻章李大人的妻弟,兩人關係雖然知道的人不多,但一查便知。
張局座本來是不能直接給攝政王遞摺子的,但若事關重大,倒也無礙,葉昭可不想與基層衙門失去聯絡的通道,府一級的各個衙門,遇到重大情況,還是可以直接將摺子送進乾親王府的。
張金峰張局長,葉昭腦海里卻沒什麼印象,雖然張金峰保的是南京一城平安,但有王府侍衛、有羽林衛,南京左近更駐紮平遠軍精銳一鎮,是以這個等同於後世京城公安局長的位子,卻遠不如後世來的重要。
不過葉昭雖沒見過這個人,瑞四早將他的底細洗的清清楚楚,在廣州的時候,乃是警備第一營幫操,後進入巡捕系統,在廣州時,同李小村府內的某個幕僚拜過把子,這卻很少有人知道。
慢慢合上這份奏摺,葉昭品口茶,淡淡道:「張金峰,你知道這個人麼?」
李小村微微一怔,躬身道:「是,南京城巡捕局局長,臣下和他有過幾面之緣。」
「幾面之緣。」葉昭點點頭,就不再說這事兒,問起了李小村商務律在各省的執行情況。
李小村不時偷偷瞥葉昭臉色,額頭卻是漸漸冒汗,到他告辭時怕已經汗流浹背。
第九十四章 入侵
「轟轟轟」,海面上,萬炮轟鳴,在靖海號和廣州號的猛烈炮火轟擊下,威臨丸號緩緩傾斜、沉沒。
濃霧中,只見殘破的火光慢慢沉入深邃的黑墨般的海面,到處都是慘叫救命聲,海面上,上百個攢動的人頭掙扎著,有的奮力游向海港,有的掙扎著,好似旱鴨子般咕咚咕咚灌水,漸漸消失。
靖海號船長室,張有存臉色嚴峻的看著這一幕,站在他身邊的,是一位神采奕奕的中年人,靖海號艦長、副將曹廣才,馬大勇手下的一員虎將。
張有存伸手,旁邊一名年輕的水兵忙將千里鏡遞了過去,水兵喚作丁汝昌,本是長毛賊,被俘後投降,後進入水軍,在廣州海軍習練局時表現尚可,現今是把總、二等水手,也就是最初級的海軍軍官。
濃霧中,火光陣陣,長崎港的炮台在開炮,不過射程不足,炮彈只能在前方不遠處濺起浪花,甚至幾名正奮力游回港口的日本軍人被己方的炮火擊中,浪花湧起,幾人消失不見。
這幾日,長崎港都不許中國水軍入港,中國人保持了最大的克制態度,靠一名美國朋友的商船補充淡水和食物,誰知道深夜間,日本人突然組織了一次對中國海軍的偷襲,十幾艘木船和威臨丸號,妄圖借著夜幕掩護靠近靖海號,登船奪船。
小規模的交火,這支日本艦隊幾乎全軍覆沒,只有一兩艘木船狼狽逃離。
「好大的膽子!」張有存沉著臉,他在外務部,是有名的強硬派,比外務相鄒凱之偏激十倍,甚至今年年中就上策論「南洋剿夷十策」,主張陸軍登陸婆羅洲,將荷蘭人的勢力從婆羅洲驅逐出去。
「大人,這兒就是日本人的長崎海軍教練所,這兒,是炮台……」艦長曹廣才拿過一張地圖,上面紅叉綠圈,山川海路,很詳盡的長崎及近海海圖,是內務府的密探早就繪好送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