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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姨娘娘家同石家同住一條街,而年前石家宅院擴修,卻是要起一座占地數百畝的大宅院,而毗鄰石宅的人家或懾於石家的權勢,或被誘以銀錢,紛紛將宅子地基售予石家,最後僅僅有兩三家不願拋棄祖業,其中一家就是趙姨娘娘家。
趙姨娘的老母親迷信,而趙家宅子院裡有一棵槐樹,老太太堅信這是趙家的風水樹,風水樹若被砍倒,那麼整個趙家就會遇到劫難,甚至會家敗人亡。
是以趙家說什麼也不肯將宅子賣與石家,雙方為此多有爭執,最後不知道怎麼就動了手,趙家兩個兒子都吃了大虧,趙老大被打得吐血,現在仍臥床不起。
而趙家老太太委實不知道趙姨娘乃是親王府的妾侍,只以為還是親王府的丫頭呢,但那又如何?親王府的丫頭,真到了地方民間,那也嚇人的很。老太太托人給趙姨娘寫來一封信,寫得極為悽慘,要蘭兒也就是趙姨娘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找人幫著跟石家說和說和,願意將宅子賣與石家,只求石家大人大量、既往不咎。
小傢伙還將老太太托人寫的信帶了過來,葉昭翻看,微微蹙眉,看來老太太是被石家滔天權勢嚇壞了,現在只想儘快息事寧人。
葉昭卻想不到趙姨娘膽小若此,竟然和家裡都不敢提她在王府的身份,不過想想也就釋然,開始趙家敢跟石家對著幹,多半也有趙姨娘「鄭親王府丫頭」這個身份在後面作祟,若趙姨娘講了她是鄭親王小妾給娘家人知曉,可不知道在地方上,這些親戚會如何霸道專橫了。
而娘家人一旦惹出事來,趙姨娘心裡明鏡兒似的,她在親王府怕就待不長久了,現在她還能在親王府安安穩穩錦衣玉食,不過是因為喜歡爭寵的幾位沒人再將她當回事,也沒有什麼藉口在親王面前嚼舌根而已。
所以趙姨娘才加倍小心,和娘家人絲毫不露口風,免得家人給自己惹出大禍。而在娘家人眼裡,她本來就是親王府里買的丫頭,是以這些年都不能探家自也無可奈何,畢竟那要主子恩典的。
不過以趙姨娘的性格,平日省吃儉用的,捎給娘家人的接濟怕是少不了的。
葉昭翻看著信,就一陣搖頭,老太太被嚇得若廝,可見石家氣焰之囂張了,要說趙家人不提趙姨娘這個「鄭親王府丫頭」是絕無可能,看來石家要麼不信,要麼就強橫慣了,對於京城權貴家的花花草草頗不在乎。
有「鄭親王府丫頭」這個擋箭牌趙家尚被欺負到如此境地,也可見這個石家在楊柳青是怎樣的跋扈了。
第三十二章 無心插柳(中)
東四牌樓上林春,樓上下三層,畫棟飛雲,珠簾卷雨,進進出出皆為錦衣之輩,乃是東城第一等的茶樓。
二層臨窗一間氣派豪華的閣子內,葉昭正笑呵呵飲茶,聽著對面一位斯斯文文的中年人介紹上海辦廠的情形。
老夫子坐在另一側,中年人是他帶來的,喚作黃文秀,字東閣,本是上海縣城內有名的商人,義福祥錢莊的東家,小刀會作亂,義福祥損失慘重,莊號內的銀子幾乎被洗劫一空。
而現時許多商人卻是看得名聲比性命還寶貴,就幾十年後,京城四恆銀號因八國聯軍進北京大傷元氣,不得不慘澹結業,儘管如此,卻租賃門面堅持銀票兌換,收回本銀號的銀票,退顧客銀子,卻是堅持了十幾年,其重信譽可見一斑。
黃文秀情況差不多,清軍克復上海城後,黃文秀拿出全部身家為主顧退還銀兩,收回已成白紙的銀票,而現在的他不但一貧如洗,更欠下了巨額債務。不得不進入租界討生活,機緣巧合下結識了老夫子。
聽老夫子講了他的情況,葉昭就不由得有些喜歡他的為人,而聽黃文秀一板一眼的介紹籌備中的罐頭廠玻璃廠的情況,葉昭也連連點頭,畢竟是開明商人,比老夫子要精幹許多。
老夫子找到黃文秀幫忙,卻是早鬆了口氣,要說去關外幫韓進春籌錢籌糧拉攏鄉紳,他還有些心得,可要說做買賣,他知道自己實在不是這個路子。
「東閣啊,往來書信不便,以後啊你能拿主意的就拿主意,我信得過你!」葉昭搖著摺扇,笑呵呵的說。
「葉公子放心,西洋的技術西洋的廠子,要說在上海灘還賺不到錢,那我黃文秀可太對不起公子了!不過……」黃文秀猶豫了一下。
葉昭就笑道:「在我這兒啊,甭客氣,有話您就直說,咱不喜歡拐彎抹角的。」
黃文秀猶豫著,就道:「不過葉公子,黃某覺得公子下偌大本錢在這兩樁買賣上,似乎,似乎……」
葉昭就哈哈笑起來,說道:「不明智是吧?糊塗是吧?東閣啊,我是越來越喜歡你這脾氣了,都說人與人之間有緣,我看咱倆就挺投緣的。」
見小王爺甚為開懷,老夫子也不禁微笑,難得能有人這麼被小王爺看得起呢。
葉昭飲了口茶道:「你就敞開手腳干,咱們啊,不圖錢,這廠子啊,賺了多少銀子,你也不用交帳,就給我往大里辦,越大越好。」
雖然和葉昭見面沒多長時間,但黃文秀感覺的出,這位東家可不是敗家子二世祖,人家看的東西怕是比自己要遠的多,看來之前倒是白耽了心事,本來還擔心東家對這生意一知半解,一味崇洋,這才花了許多白花花的銀子辦起這麼兩家廠子。
「東家豁達,我就放心了。」黃文秀對葉昭卻是不自覺越來越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