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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都默默點頭,均覺這是至理之言,一旦皇上掌平遠軍、粵贛之地之權,那些京官、外官的摺子還不雪花般飛上京城?誰會服氣平遠、粵贛文官武將的飛黃騰達?總有秋後算帳之時。
哈里奇出列跪倒大聲道:「王爺,聽聞在京城,恭王軟禁了鄭王他老人家,召王爺回京,勢必加害,大清社稷寄於王爺一身,恭王他倒行逆施,當年謀奪咸豐爺、祺祥爺之江山,更欲加害兩宮太后,天可憐見,王爺歷盡艱辛保兩宮平安,是以恭王對王爺多方留難,去年更遣禁軍來誘殺兩宮,實乃大逆不道,殘暴至極,奴才懇請王爺興王師,弔民伐罪,匡扶社稷!」說完,哈里奇咚咚的磕頭:「奴才冒死直諫!就算王爺砍了奴才的頭,奴才也絕不侍奉恭王!」
哈里奇這一席話石破天驚,殿上眾人,大多面面相覷。
眾文官武將,雖說早就有所思量,覺得可能會有這麼一天,但事到臨頭,今日哈里奇突然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卻無人搭言,一些人心中都隱隱覺得,現在突然要擁立小阿哥,總覺得差了些什麼,不到火候。
李蹇臣卻也出班跪倒,磕頭不止,大聲道:「懇請王爺決斷,撥亂反正,興王師伐逆!」
隨即韓進春、蘇納、李小村出班慷慨陳詞,請求擁立道光爺血脈,咸豐爺後嗣小阿哥為帝。
其餘人等卻大多緘口不言。
平遠軍第四鎮總兵官趙三寶突然瓮聲道:「你們都爭什麼呢?乾脆王爺當了皇上,哪有這許多事?要打哪個就痛痛快快打,爭個什麼勁兒?」要說這趙三寶也算天賦異稟,戰場上兩軍對壘,攻山頭圍城下伏兵,那一條條算計的好著呢,可對於軍國之事說他沒有政治智慧都在誇他,簡直就是一竅不通。
殿內馬上死寂,人人臉露苦笑,都知道這位三寶爺的脾氣,也沒人接茬,免得和他糾纏不清。
葉昭臉一沉,「胡言亂語,退下!」
趙三寶苦了臉,不敢吱聲,霜打的茄子般垂頭喪氣出殿。
葉昭看向眾人,道:「今日之事,容我仔細想想,改日再議。」
「喳!」眾文官武將齊齊躬身。
……
西關大劇院,二層貴賓包廂,紅紗簾幕低垂,包廂內軟席上,葉昭正在向人訴苦,一臉的可憐。
「紅娘,我被人欺負你真的不管?」
坐在葉昭身邊,紅娘一襲紅彤彤華裙美服,雲袖繡蝶舞,纖腰飄絲絛,小小繡花鞋,併攏裙籠之下,眉目如畫口若含朱丹,香肌如雪玉骨冰清,真是好一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兒。
第一次聽「相公」大倒苦水,蘇紅娘美目連閃,卻不吱聲。
葉昭終於漸漸收起了可憐模樣,嘆氣道:「今日廣州之局勢委實兇險無比,現今六王上諭剛到,等幾日,只怕各路宵小興風作浪,據我所知,六王給數名官員寫了密信。家嚴又被軟禁京師,可以說,我葉昭第一次面對這進不得退不得之局面。如果我去京城,必然九死一生,留在廣州,只能拖延一時,興兵討逆,稍欠火候。我這最缺的就是時間啊!」
搖搖頭道:「有時候想想,在上海遇到你之時,或許跟你去桂林,就無今日之煩惱。」
「你是韃子小王爺,去哪門子桂林?」紅娘瞪了他一眼,顯然到現在還不滿意他的身份。
葉昭點點頭道:「是啊,韃子王爺……」頗有些意興闌珊。
「如果我投降你個小韃子,可真不知道師傅、師公會不會託夢來噬我之魂,九泉下,我也沒面目再見他們,更沒面目再見死於韃子兵之手的兄弟!」蘇紅娘幽幽的說著,眼圈漸漸的紅了。
葉昭一呆,說道:「什麼,什麼投降?」
紅娘美目看過來:「那你想我如何幫你?」
「攻襲雲貴,只要你打幾個大勝仗,我就不用去京城了。」葉昭琢磨著說。
蘇紅娘輕輕的搖頭:「權宜之計。」
葉昭道:「那也不是,只需給我少許時間,我自可扭轉乾坤。」
紅娘美目盯著葉昭,一字字道:「我只問你一句,若你橫掃天下,會如何?」
葉昭懂她的意思,看著她,慢慢緩聲道:「我必改大清之國號,從此天下一家。」
紅娘靜靜看了他一會兒,緩緩點頭:「好,我幫你,等過些日子,你可宣示天下,梧州蘇紅娘降了你!」
葉昭怔住,「甚麼?」
「我說我降了你!」蘇紅娘一字字極認真的說。
好一會兒,葉昭沒回過神,他自然知道,梧州蘇紅娘歸降,會是怎樣震動天下的大事,真可說能令乾坤顛倒,如果先前擁立小阿哥還覺稍欠火候,無疑就是差在天時,而收降蘇紅娘這驚天動地的功勳,卻是可以令他的聲望馬上攀上最高點,挾此威勢,擁立小阿哥水到渠成。
「紅娘,你不必如此委屈。」葉昭倒是說的真心話,紅娘是各路義軍中一面閃亮的旗幟,在擊潰僧王勁旅後其威望更無與倫比,而突然倒降,對其一生都是巨大的恥辱。雖說和紅娘部合併是遲早的事,但會尋覓最好的時機,而不會像現在令紅娘毀掉其一生清譽倒降。
紅娘卻是思索著,慢慢道:「我會想辦法令羅九成等部退入越南,平遠軍不許進越南清剿。」
葉昭明白她的意思,紅娘被招安,公平黨及其武裝勢必分裂,有忠於紅娘無論如何都跟紅娘走的,有為了安穩飯吃樂於見到被招安的,有為了升官發財巴不得被招安的;但也會有許多黨眾不會跟紅娘走,視紅娘為叛徒,這個羅九成及其部屬無疑就是紅娘認為指定不會跟她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