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頁
趙三寶這時就指了指那兩名曾經猶豫想說話留下的兵勇,道:「你二人護送府台大人回大營。」又對那少婦和男子道:「還請兩位引路。」
兩個兵勇臉都是一白,猛地跪下,咬牙道:「大帥,屬下寧死不從!」
趙三寶微一皺眉,略一琢磨,就點了另外兩個兵勇,道:「你們去,不得囉嗦,此事比你我性命更為重要,到了大營,要王奎山那王八蛋頂我總兵之位,務必令各營嚴守警戒,莫被賊兵乘虛而入。如若見到我的腦袋,叫兔崽子們別慌神,只管為我報仇!」他與參謀房總長王奎山時常爭執,這時節也不忘罵他一聲王八蛋。
「是!」兩兵勇眼含熱淚跪下,用力磕下頭去。
劉登煥也知道這時節囉嗦不得,只能聽趙三寶吩咐。
「好,走了!」趙三寶低低吆喝一聲,隨即人影四散,在夜幕中消失。
……
延平知府衙門大堂,穆蔭手臂上包著白紗,其實他只是擦傷,並無大礙,此時一臉寒霜,到手的鴨子飛了,又如何不氣惱,更可恨的是這平遠軍步槍犀利,近戰拼刺刀愣也將一枝刀隊擊潰,殺出了一條血路,雖說聽聞是軍部衛兵,趙三寶手下的精銳,當時城中也是一片大亂,可也未免太令人臉上無光,百十號人,愣被其逃脫了半數。若傳到皇上耳朵里,怕申飭都是輕的。
也就難怪穆蔭盡遣士兵出城,誓要將趙三寶餘部圍殲在這延平山林中了。
此時穆蔭看著堂上傲然而立的一個小毛孩,眼裡如欲噴火,俘獲的幾名傷兵,大多傷重不起,只有這小毛孩尚能站立,實則其左腿血淋淋的幾可見骨,根本行走不得,是被人拖進來的,偏偏他硬是在堂上站了起來,看那顫抖的血腿,不知道有多疼痛,讓人看著心都一顫一顫的,可他偏就這樣支撐著,顫悠悠的站著。
他年紀才多大?十四五?十五六?
「還不跪下!」旁邊有兵勇大吼一聲,少年呸的在地上吐了一口,輕蔑的看著堂上的穆蔭和側坐的剛安,「老子跪天跪地跪大將軍王,這大王八和軟腳蝦算什麼東西?我呸!」
「嘭,嘭,嘭」傷腿腿彎被兵勇用力踢,少年疼得臉一下煞白,全無血色,蹌踉兩步,卻仍站立。
兵勇又要上前去踢,剛安轉過了臉,不忍再看。
「拉下去,把他的腿給我切下來!」穆蔭動了真火,一臉陰寒。
「喳!」幾名兵勇如狼似虎,撲了上來。
此時的延平城城門處,一隊狼狽不堪的練勇叫開了城門,昏暗的火把下,門洞裡的勇兵看著這隊人,呲牙道:「咋了,在城外被趙三寶端了?」
「可不是嗎?」隊伍里有人哀聲嘆氣,有人瞪著眼睛罵道:「少他媽說風涼話,你們他媽在這安安穩穩的當大爺,老子出去拼命!合著好事兒都是你們的是吧?」
那守城勇兵臉一沉,他的夥伴忙拉住他,笑道:「爺幾個,咱爺們在這吃西北風也不好受,大伙兒心裡都不爽利,得了,您幾位慢走,慢走。」
這隊勇兵這才罵咧咧的進了城。
關了城門,開始搭話的那勇兵呸的吐了口唾液,「什麼東西!讓他媽趙三寶揍得三孫子似的,跟咱撒氣!」
那脾氣好的兵勇嘆息道:「算了,都是混口飯吃,咱呀,這腦袋還聽自己使喚的時候多吃點多喝點,比啥都強。」
「媽的!」挺橫的勇兵哼哼著,又抄著手站到一邊打盹去了。
延平府大堂上。
「且慢!」剛安阻住幾名正拖拉小杆子的兵勇。
穆蔭微微蹙眉,看向了他。
剛安笑道:「右堂大人,這是趙三寶的衛兵,下官還要賴他盤問汀州軍情,何況小小狂徒,不知天高地厚,右堂何必動氣?」
小杆子明亮的眼睛瞪著剛安,火焰熊熊,「軟腳蝦,你甭想打我的主意,老子就算死了,脊梁骨也比你的硬!」
穆蔭冷笑道:「拉下去,把他那條狗腿也給我打折了!」
剛安嘆息一聲,低下了頭。
幾名兵勇將小杆子拉到院中,按倒在地,掄起棍子就打,小杆子臉色煞白,咬著牙,哼也不哼,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
穆蔭聽著外面噼噼啪啪的響聲,冷哼道:「不知死活,我看看他平遠賊的骨頭有多硬。」喊道:「給我用力,今兒我要聽不到他喊痛,你們幾個的腦袋都給我小心點!」
院中兵勇立時棍棒齊下,而且都是照著小杆子的傷腿打,如同萬針攢心,小杆子悶哼一聲,昏厥過去。
「嘩」,很快有兵勇拎來一桶冷水,潑在小杆子身上,小杆子慢悠悠醒轉,眾兵勇又掄起棍棒打下。
就在這時,突聽府衙門外有人大喊:「什麼人?」隨即乒桌球乓聲大作,有人猛力的敲起了銅鑼,「有賊來襲!」
「咣」,兩名火器營官兵仰摔進來,一條大漢快步而入,手中短槍嘭嘭兩槍,將這兩個兀自掙扎的清兵擊斃。
「三寶爺!」小杆子驚喜的大喊。
媽呀!那幾個掄棍子的兵勇嚇得大叫著向堂內跑去。
「怎麼回事?」穆蔭卻正皺眉走出來,忽然就見到了幾步外的趙三寶,他一愣,是真的愣了,想跑,卻覺得腿怎麼也動彈不得,只見趙三寶手中黑洞洞的槍口抬起,他心裡只念叨了一句,這他媽是個瘋子,就聽嘭嘭兩聲槍響,胸口巨震,眼前一黑,踉蹌向後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