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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得行軍禮,喊了句洋文,「請大帥訓——話!」通譯大聲的喊,全場立時肅然。
葉昭卻是沒想到彼得突然來了這麼場前戲,心裡苦笑,或許彼得是為了鼓舞士氣,增強這些兵勇的自信心,可實在有些過了。最優秀的統帥?這帽子怎麼都覺得太大了,自己可戴不上。
可看著場下兵勇一個個熱切的眼神,葉昭玩笑之心漸漸收了起來,是啊,這些人,肅立台下的這些人,這些年華正茂的小伙子們,正是生命最燦爛之時,只是,似乎可以想像他們將來的命運,血灑疆場,白骨森森,有幾人能回?
只是,他們知道為什麼而戰嗎?
「說說,你們為什麼當兵?」葉昭淡淡的問。
兵勇們都緊緊抿著嘴,一個個眼神飄忽。
「吃糧拿餉?出人頭地?封妻蔭子?」葉昭大聲的問。
台下鴉雀無聲。
葉昭目光掃視,沉聲道:「這些都可以是理由,可也不全對,當兵,要記住四個字,保家衛國!」
說著,聲音就高亢起來,「何為保家?家有小家大家,保護你的兄弟姐妹父母尊長不被凌辱!保護你的家鄉安居樂業,不被外敵侵犯!大男兒死有何懼?越怕死,越要死,死終不免;捨得家,保得家,家國兩昌!」
「感時思報國,拔劍起蒿萊!我以我血薦河山!與諸君共勉!」葉昭昂首而立,凜然而威。
三營軍務協領剛安猛地跨前一步,大聲喊:「我以我血薦河山!」
「我以我血薦河山!」眾兵勇齊聲吶喊,震天動地。
不遠處,驚起一片飛鳥,盤旋飛向天際。
第十六章 如意探親
客廳雅致整潔,四四方方擺著兩簇紅漆案木椅,頭起案桌上有一方點著山石布滿青苔的小盆景,更添了幾分清幽之氣。
葉昭輕搖摺扇,一副公子哥打扮,若不是如意已經與哥哥相認,誰又想得到這小康之家的主人昔日窮困潦倒,父母不得不將六歲的閨女賣去京城?
如意父母早已過世,唯一的親人只剩一個哥哥,卻早已離開了南海縣鄉下,多方打探下,卻不想哥哥原來就在西關,入贅到王家油坊為婿,現今老王頭早已過世,如意的哥哥卻成了王家油坊的東家。
葉昭聽得這信兒,倒是為如意高興,恰卻無聊,索性跟著如意上門認親,弄得如意即緊張又惶恐,可又不敢不聽主子的話。
葉昭本來鼓搗蓉兒跟自己出來散心的,可是蓉兒才不會湊這個熱鬧,就更莫說相公還準備將她打扮成男妝了。
剛剛用了飯,葉昭主僕三人與如意兄長陳阿大在客廳敘話,陳阿大國字臉,濃眉大眼,說話也沉穩,眼睛略還有些紅,想是剛剛和如意在後宅哭過,如意就更是淚痕猶在,楚楚可憐了。
「葉公子,這些年多蒙你照顧我妹妹,說來慚愧,我陳家陡逢巨變,害妹妹自小孤苦伶仃風雨漂泊,若不是尊上憐惜,容其有棲身之所,只怕、只怕……,葉公子和葉老爺的大恩,在下實在無以為報!」陳阿大嘆息著,一臉的感激。可不是,早就以為再見不到妹妹,那般小就被賣去北方,又怎挨得過北國風沙?就算福大命大,可怕終究也會淪落風塵,受盡屈辱。誰知道乍然相逢,失散多年的妹妹竟然出落成水靈靈的漂亮大姑娘,看樣子卻是沒受過什麼苦,陳阿大這份驚喜就甭提了,感激也發自肺腑。
葉昭微笑道:「這是你們兄妹的緣分未盡,和我可沒關係。」
葉昭身邊,是一個僕人打扮精氣神十足的小伙子,蘇納,三等護衛,卻是葉昭親兵中除了巴克什外火器運用最為嫻熟的。
跟著如意來湊熱鬧,自不好報出身份,只說是泰和號的少東家。同在西關,卻不想陳阿大倒是知道這個泰和號,不但陳阿大知道,此刻坐在如意身邊的嫂子王氏也知道,王氏倒不難看,白白淨淨的,只是有些胖,翠裙簪珠,倒是康實人家的小姐氣派。身處西關,又是世代行商,加之父親離世後王氏擔起了油坊半個家,是以她倒算見過世面,也沒那麼多避忌,大大方方同客人在客廳敘話。
只是對葉昭,她卻多少有些看不上眼,一看就是公子哥的派頭,可你要真是公子也行啊,甚麼?泰和號少東?那泰和號多小的門臉兒?也能辦銀號?要有人去存銀子倒怪了,聽人說起過,一天進出的客人一隻手都能數過來,夥計比客人還多,不過充場面而已。
本來聽聞泰和號的東家乃是京城破落戶,平日做笑談的,只說這個東家是定然要將家業敗到精光了,卻不想現在這敗家子就在自己面前,王氏畢竟是女人,眼皮子薄,看向葉昭的目光就不由得有些不屑。
何況近日油坊有一樁大麻煩事,王氏本就心煩,已經不知道和陳阿大吵幾次了。
「葉公子,我有個不情之請,說出來冒昧,葉公子勿怪。」陳阿大說話文鄒鄒的,渾不似沒念過幾年書的莊稼人出身。
葉昭就笑:「陳大哥有話但講無妨,如意在我眼裡如親人一般,陳大哥自也是我的大哥。」
如意嚇了一跳,向來知道主子說話毫無禁忌,還真怕哥哥順坡下驢就跟主子稱兄道弟。
王氏嘴角卻撇了撇,心說這門親戚我們可高攀不起。
陳阿大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猶豫著道:「我想給妹妹贖身,還請公子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