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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夥計都大眼瞪小眼,心說這女官爺真潑辣,可她說的都是真的嗎?就算包青天,那還不是閻王好見小鬼難搪?世上哪有乾乾淨淨的衙門了?
萬掌柜卻是頗感興趣,問道:「還有這等事?若真如官奶奶所說,可真是廣州商人之福,廣州百姓之福。」琢磨著,又道:「吃拿卡要,這四字可真是絕了!道盡以前種種陋弊!」
馬小翠仰著脖子道:「自然是真的,吃拿卡要這四個字,聽說就是景帥他老人家想出來的!」提起景帥,一臉的崇敬。
而黑子也馬上坐得筆直,臉色肅穆,好像又變成了昔日戰場上那遠遠聽哨總傳景帥諭令的小兵。
萬掌柜目光閃動,「景帥,景帥……」滿心的感慨。
葉昭一直默不作聲,打量著在場眾人,此時就更是任何細微處都不放過。
雅閣內沉寂了好一會兒,葉昭突然道:「景帥聖明,剿滅髮匪指日可待。」
黑子馬上瓮聲瓮氣道:「那當然,以前那會兒咱廣州城多亂?我做木匠活的大哥,說他們木匠里十個有九個是洪門弟子,還有人拉我入會呢?現在,我看咱廣州城早就沒了洪門餘孽。」
馬小翠道:「要說景帥他老人家慈悲為懷,常說以前這些貧苦人不過生計所迫,加入邪教為的是尋求……」皺眉思索了一陣,道:「安全感,對,是為了尋求安全感,人多力量大,扎堆免得被人欺負。等政事清明,人人生活有了奔頭,自然而然就會和邪教脫離關係,現在這洪門在咱廣州可沒了生存,生存……土壤。」
萬掌柜連連點頭:「有道理,有道理。」
葉昭不說話,只是品茶,有意無意的瞥著眾人。
雖然朝廷也稱髮匪、天地會為邪黨,但更多的時候視其為賊,葉昭卻不然,在廣州卻是極為突出其「邪教」之說,占領輿論最高點,讓嚮往安居樂業的民眾對其敬而遠之,要說也是,現今民眾最希望的不過是有口安樂飯吃,日子有奔頭,誰會去殺官造反?其實就算前幾年,廣州天地會活動最活躍之時,大多數天地會弟子,不過是一種加入幫派被欺負有人出頭的心態,真的抗旗造反的,多是亡命之徒或者鄉下吃不上飯的農民。
這席飯談談說說,天南地北無所不聊,公平黨同肇慶僧王、勝保、黃提督的對峙局勢也被提及,直到最後萬掌柜覺得不妥,笑著說:「莫談國事莫談國事」,話題才漸漸轉為家長里短。
此時的肇慶橫春園書房,房門緊閉,房內只坐了兩人,兩廣總督勝保、提督黃梁維。
看著黃梁維草擬的摺子,勝保微笑不已。
摺子中,黃梁維奏請皇上、兩宮太后體諒維繫地方治安之要,重編廣東綠營,將粵兵護旗前鋒營左右翼編入綠軍,澄淨一地平安,更可使得廣東兵制混亂局面稍減,綠營調度靈活,全力配合僧格林沁親王與景祥將軍剿滅黨賊髮匪。
「好一個釜底抽薪!」勝保笑著,摺子冠冕堂皇,卻是擊中景祥要害,粵兵、綠營兵制混亂,正是現今景祥的命門,景祥在名義上只是神炮營統領,雖同英法作戰時指揮廣東諸軍,但英法既去,就算為了剿滅髮匪仍由他統帥諸路粵兵,可也不該將提督摒除在粵兵體系外,而應提督節制綠營,最多提調之下,配合他景祥諭令就是。
微笑看著黃梁維,勝保暗暗點頭,這可真是自己的定海神針,迂迂迴回就連景祥的兵權也要一點點削弱。
有黃梁維助自己,何愁那黃口小兒猖獗?定叫他舉步維艱,不知不覺間就眾叛親離,成為孤家寡人、光杆將軍。
……
第二天一大早,陶朝青就興沖沖的來拜見葉昭。
「公爺,奴才查到廚子趙阿采有問題。」花廳里,陶朝青將一份文書畢恭畢敬遞與葉昭,他雙眼布滿血絲,顯然幾晚都沒睡個安穩覺。
葉昭翻開文書,是那趙阿采的經歷,佛山人,父母雙亡,幼時在佛山宣春堂學過幾年小旦,後拜竹升面老李為師,學習作面,老李對其頗為照顧,將手藝傾囊相授,幾年後,趙阿采進了廣州城,在許多酒樓做過事,一年前,進了萬福樓。
看了幾遍,也看不出什麼問題,葉昭抬眼看向了陶朝青。
陶朝青自不敢賣關子,躬身稟道:「主子,那佛山宣春堂主人,與瓊花會館的李文茂乃是兒女親家。」
佛山會館?李文茂?葉昭猛地就想起了阿爾哈圖,那為了救護自己慘死與刺客刀下的鐵漢。
「消息確實麼?」葉昭淡淡的問。
陶朝青極有把握的道:「奴才親自去了佛山,多方打聽才求證到的消息,千真萬確。」
葉昭微微點頭,從袖子裡摸出了一張紙條,遞與陶朝青,說:「原本就想你盤查這三人的。」
紙條上有三個人名,「萬掌柜、大牛、趙阿采」。
昨日觀察之下,每當黑子等人以輕蔑的語氣提到洪門髮匪,大牛臉上就有怒氣浮現,而萬掌柜則一直攪稀泥,趙阿采表現的最自然,卻是太過自然了,偶然跟著隨聲附和,但眼神中卻看不到輕蔑之色。
大牛這個小夥計可能認識洪門天地會亦或髮匪黨眾,但性子太直,不大可能參與下毒這等機密。趙掌柜顧左右而言他多半出於商人的謹慎,三人中,最可疑的本就是趙阿采,陶朝青的調查又證實了這一點。
陶朝青看著紙條,驚佩不已,實在不知道公爺又如何圈定了疑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