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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昭笑道:「去哪兒?」
朱絲絲就撩起車簾,對車轅兩邊一邊一個的隨從道:「去普濟堂。」
劉三看向葉昭,見葉昭點頭,隨即甩鞭子調轉馬頭,現在他可是一等一的車把式了,嫻熟無比。
普濟堂是清代各地收養貧病的慈善機構,而南朝將其規範化,將各地民間分散的普濟堂交地方衙門管理,納入監察局監督系統,更鼓勵各界向普濟堂捐款。
南京的普濟堂位於東城區,挺大的宅院,深幽幽的,門前兩個張牙舞爪的石獅子,九點多了,門房還亮著燈火。
在門房值班的兩人,都是三四十歲年紀,聽到葉昭說是來捐款的就懶洋洋拿出了單冊,倒是其中一個不時打量朱絲絲,誰叫一身淡青制服、穿著小皮鞋的捲髮朱絲絲氣質靚麗呢。
看他們懶散樣子葉昭就微微蹙眉,但也知道,莫說這本就是民間機構,就算官家衙門,濫竽充數的人也多了去了,這精氣神,辦事效率,獨裁如自己者,也不是想怎樣就怎樣的。
「捐多少啊?」帶著瓜皮帽的微胖中年人翻開單冊,拿起毛筆,看也不看葉昭,拉著長音問,好似他是官家大老爺,在審案似的。
朱絲絲道:「一千塊銀元。」
文員手一抖,毛筆差點掉桌上,抬頭驚問道:「多少?」
朱絲絲卻不說話了,背著手在屋裡轉悠,葉昭又好氣又好笑,知道她故意難為自己,咳嗽了一聲,道:「我捐一千元。」
瓜皮帽文員張著嘴,半天沒回過神,一千元是什麼概念?可以供一個吃大米白面豬肉的小康之家三十年舒舒服服的生活,這文員做牛做馬一輩子,大概也就賺這麼一個數。
「這,這數額太大了,要明天、明天孝廉公才能親自給您辦。」文員結結巴巴的,也趕緊站了起來,臉上堆笑,看這位爺和少奶奶的氣度,也不是來找樂子的。
現時票據雖然連號,捐款之善長仁翁更可以持票據在鹽運司登記按比例抵稅,但這種巨額數目,普濟堂各機構下面的辦事員還是沒有權力接納的,一來擔心出錯;二來大額數目自然要普濟堂首要人物出馬,顯得隆重其事。
當然,所謂善款抵稅,也不過是為了便於監督普濟堂善款的運作流向,可抵稅比率極低。
葉昭微微蹙眉道:「你的意思我要明日再來?」
瓜皮帽文員陪笑道:「是,麻煩先生了。」
葉昭心裡嘆息,一個慈善機構,卻比衙門官味兒還足,這辦事員若不是見自己一擲千金,更絕不會對自己這麼客氣。
不過這些根兒上的東西只能慢慢來,跟些小人物計較全無裨益,笑道:「你去喊孝廉公過來吧。」也實在不想明日再跑一趟。
瓜皮帽文員面有難色,說:「這……」
葉昭笑道:「我記得沒錯的話大額善款,按照你們普濟堂的規定就算三更半夜,也要及時受理吧?」
文員所說的孝廉公即是南京普濟堂的負責人,姓李,這位李孝廉不是南京本地人,就住在普濟堂內。
瓜皮帽文員卻不想這位爺極為門清兒,陪笑道:「好,那先生您稍候,我這就請孝廉公來給先生辦。」轉頭和那消瘦文員低聲商議幾句,他就開了通往院內的側門,快步而去。
「你真捐啊?」朱絲絲清澈大眼睛看著葉昭,本來想看色狼出醜,怎麼解釋不能捐一千元,叫他整日價兒炫耀自己錢多,就叫你碰一回釘子,想想色狼就算好面子肯大出血,也不至於身上帶上千元吧?
可沒想到,葉昭還真的就捐一千元,又見葉昭隨從摸出幾張銀票遞給葉昭,朱絲絲呆了下,就小聲對葉昭道:「我跟你開玩笑的,你留著錢好好做生意,別生意做不成,把錢都花光了。」
葉昭笑道:「我是葉大善人你不知道麼?在廣州我就經常捐錢,不然他們的規矩我怎麼知道?」
朱絲絲最恨他這副死德性,翻個白眼,不再理他。
不多時,腳步響,李孝廉匆匆從後院進屋,對葉昭那自是百般恭維,幫葉昭辦了手續,開了票據,更一定要請葉昭後院品茶,葉昭婉拒,拱手告辭。
李孝廉幾人一直送葉昭和朱絲絲下了台階,看著兩人背影遠去,這才迴轉,而自不免又議論了好一會兒這位少爺和少奶奶何方人物,猜測許久,也不得要領。
朱絲絲說坐馬車氣悶,是以和葉昭走在石板路上,後面馬車噠噠的慢慢跟著,實則朱絲絲自然是看不得葉昭又囂張了一回,懶得和他坐一輛車。
清風徐徐,明月當空,皎潔月光灑在青石路板上,古樸青牆、漫漫長街,遠方一座座牌樓依稀可見,周遭一片靜謐。
「不要那麼得意,我說有個人你肯定比不上。」朱絲絲看著地上自己影子和葉昭影子重合又分開,分開又重疊,俏臉不知道怎麼就紅了,或許,又想起了那晚吧?
葉昭笑道:「誰啊?我比不上的人多了,倒也沒什麼。」感覺朱絲絲怎麼突然喜歡跟自己鬥氣了?
其實葉昭說話也好,做事也好,還是比較謙和的,可朱絲絲總有個感覺,這色狼挺傲氣的,這兩天更不知道為什麼,就想挫挫他的銳氣。
「乾王殿下,你比得上嗎?」朱絲絲說完就有些後悔,畢竟太不是一個重量級了,這整個天下,又有誰能和乾王殿下比?色狼骨子裡傲著呢,可不知道會不會被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