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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著文函,葉昭琢磨著這些事兒,可真是千頭萬緒,令人頭疼。
其實現今最快破敵之策就是占領京師,不過水師還在消化剛剛列裝的三艘炮艦,何況從直沽登陸列強勢必干涉,永平府倒是有個極佳的登陸點,不過就算京城新軍奔赴兩江,京城又豈會兵力空虛?六王最怕的這一點又豈會沒有準備?若登陸軍馬陷入苦戰,不能極快占領京師,粵贛各地抽調兵勇後未免戰力不足,到時可就是個很令人焦頭爛額的局面。
是以,還要細細琢磨,兵行險招有時不得已而為之,以正合,以奇勝,襲擊京師已經算不上奇招,還是暫時穩紮穩打,伺機而動。
品了口茶,葉昭揉了揉太陽穴,慢慢起身,舒展筋骨,坐了幾個時辰,委實有些累了。
現在還真有些想如意了,有如意在,自會幫自己掐掐頭解除疲勞,不過紅娘身邊沒人伺候,就算有想也是粗手大腳的匪女,哪濟得上如意細心?是以叫如意跟去了桂林。
而自己秘書房改革之女秘書一項也就算泡了湯,何況就算如意在,侍女充文吏,卻也不過掩耳盜鈴而已。
不過聽聞現在外間倒是有工廠商行開始用女文員、女財會,廣州還有了專門面向女子的財會速成班,無它,女人細心,帳目分明,何況有些東主更是將這女財會當作了情婦,那就更為放心了。這也全賴王府秘書房招聘女文吏之啟發,雖然實則王府改革失敗,倒帶動了民間風氣。
不管怎麼說,女子工種的地位得到了提高,擱以前,除了女巡捕、女教授、女護士這幾類特殊工種,這齣來做工的女子大多賺最低薪,作那繁複沉重的勞動,多是紡織廠等工廠工人,現今卻是工種範圍越來越廣泛,用後世話講,也算有了白領工種。
而蘇紅娘這大清第一位女爵爺、女官員,就更成了人們津津樂道之事,聽聞廣州婦女會更想法設法和她聯絡,想請她做什麼名譽主事,雖然紅娘沒加理會,她們卻多以紅娘來激勵會員,卻是令葉昭哭笑不得。
……
絡腮鬍,一身天青色洋布袍子,葉昭從側門溜進了府,在書房枯坐半日,剛剛去西關轉了圈放鬆放鬆,正準備扯去絡腮鬍回復真身,就聽一個嬌嫩的聲音,「啊,你,你快抬腳。」
葉昭莫名其妙,抬起腳來,卻見青石板上,一隻蛐蛐腸穿肚爛,軟塌塌趴在地上,顯然被自己踩死了。
「啊!這怎麼辦,怎麼辦?」清香撲鼻,一個嬌柔的身影跑到眼前,綠布裙繡花鞋,黑柔柔長發及股,布裙竹釵卻掩不住她婀娜身姿、絕美麗容,那帶異族口音、嬌嫩似融的聲音更是獨此一家。
花姬,不施粉黛更有一番水靈靈嬌柔柔的風情。
此刻她卻是俏臉蒼白的從地上撿起那蛐蛐的屍體,滿臉愁容。
葉昭目光止住欲過來推開她的侍衛,道:「這可對不起了,我不是故意的。」心下微覺奇怪,不是歌舞班嗎?怎麼這副打扮?又跑來抓什麼蛐蛐。
便衣侍衛進府就散了,府內帶刀侍衛則又轉悠到了側門外。
這時節月洞門那邊,又匆匆跑來三四名女子,有嬤嬤,有丫鬟,都急急問:「抓到了嗎?」
花姬眼裡閃過一絲恐慌,卻趕緊對葉昭道:「你,你快走,別被她們看到。」顯然不認得葉昭了,想也是,獻舞之時怕她就沒怎麼敢正眼看葉昭,更莫說現在葉昭一臉絡腮鬍了。
那最前面的丫鬟長得倒俏麗,可卻是滿臉怒容,看到花姬手裡的蛐蛐屍體就更是臉都橫過來了,喊道:「怎麼回事?誰踩死的?」
葉昭剛要說話,花姬已經小聲怯怯道:「是,是我不小心……」
「啪」,話音未落,就挨了那丫鬟一個耳光,那丫鬟更張嘴大罵道:「小浪蹄子你害老娘不是?笨手笨腳本分活兒做不好,咋著,還想勾引王爺他老人家啊,就你也配?」說著就劈頭蓋臉的打花姬。
葉昭怔住,看衣著服色,這丫鬟不過是外宅的,荷花樓都進不得,莫說吉祥如意等人了,平日就算見到荷花樓的小婢怕都只有巴結討好的份兒,可現在看看這氣焰淫威,真是不可一世,這府內百態,自己算是第一次見,以前,是想也想不到。
後面嬤嬤小婢有人眼中露出不忍之色,但終究不敢勸,也有幸災樂禍,推波助瀾的跟著罵。
花姬本來是王府歌舞班的台柱,不但王爺的貼身如意對其關懷備至,就是鳳主子也偶爾會去看她排舞,是以歌舞班班主賽孔雀都忌她幾分。但這一切從花姬給王爺獻舞后都變了樣,大夥都以為她會從此鯉魚躍龍門麻雀變鳳凰,誰知道王爺跟本就沒寵幸她,怎麼去的,又給怎麼打發回來了。
而不幾天,如意又離開了王府,鳳主子也對其淡了,再沒單獨看過她的舞,有兩次府里王爺和小福晉觀歌舞看大戲,賽孔雀故意沒帶花姬出場,王爺卻是問都沒問過,聽聞小福晉點花姬的舞,還被王爺擋了,賽孔雀心裡就更有底了。
本就忌她搶風頭,這回她沒了依仗,幾日後賽孔雀就尋了個因頭給花姬發到了洗衣房,因為洗衣房人手緊缺,是以暫時借調給小青,倒也不用跟上面打招呼。
而在洗衣房,小青什麼粗活累活都交給花姬干,更是動不動就打罵她,誰叫她給王爺跳過舞呢?那是什麼福分,就憑你也配?
花姬這一生,就好像浮萍一般,被人爭來爭去,顛簸流離,除了逆來順受,她從來不知道什麼是抗爭,更不敢有什麼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