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頁
現今這位永波號水兵總頭目,已經成為平遠水軍步兵團的最高指揮官,正二品武官,是水軍中地位僅次於提督馬大勇的幾名悍將之一。
「軍門,長崎的消息,不能把日本人打的太狠。」旁邊參謀官善意的提醒。
裴天慶不吱聲,但從他嘴角緊緊抿出的弧度可以看出,他對這條命令不滿意,對遙控指揮的張有存不滿意。
「傳令,把小雀山給我守住!」裴天慶石刻般的堅毅臉龐不帶一絲表情,將在外,好不容易將日本人誘入瓮中,他決心把這支日本聯軍連皮帶骨頭吞下去。
參謀官呆了下,只好無奈的跟旁邊傳令兵低語。
……
小雀山是個土丘,山下樹林中,伏著幾百名武士,各個頭扎白布條,與土丘上的中國步槍兵對射。
這是鳥津忠義的武士精忠組,信奉薩摩藩八代藩主島津重豪的《近思錄》,推崇蘭學,尊王攘夷。
一棵小樹旁,站著名面色冷峻的中年武士,他喚作龍右衛門(伊地知正治),幼名龍駒,三歲時就被鄉里稱為「千石神童」,不過後來得了一場重病,致使他的一隻眼和一隻腳殘廢,後他向葉丸兼義學習藥丸自顯流的劍術,師從法亢宇左衛門學習合傳流兵法,深得奧義。不久成為薩摩藩學校造士館的教授,乃是薩摩藩兵法大家,此次聯軍的軍奉行。
按照歷史軌跡,這位日本國內推崇備至的軍略家,在薩英戰爭和戊辰戰爭期間都戰功赫赫,更是在白河口一戰中以七百人馬擊破白河城的二千五百裝備西洋火槍的精銳幕府軍,震動天下。
此刻的他,臉上卻滿是陰雲,兩萬多聯軍,雖然許多士兵乃是臨時徵召,但中國人的恐怖戰鬥力還是令他吃驚,更令他有些恐懼,一水之隔的鄰國,變得如此強盛,對於日本國來說,無疑是滅頂之災。
而龍右衛門更清醒的認識到,這種各藩組成聯軍的模式在真正的戰爭中已經完全不合時宜,指揮不力,將令不通,各自為戰,簡直就是一盤散沙。遇到中國人這種紀律森嚴的步兵團,莫說兩萬人,以這種戰法,就算組成十萬二十萬的大軍,怕也會被幾千中國步兵輕易擊潰。
前方小雀山上,大概有一百多名中國步兵,聽說按照中國軍制,此乃一哨,可就這一哨人馬,如同釘子般牢牢釘在這戰場咽喉之地,截斷了聯軍後退之路,土丘下,橫七豎八到處都是血淋淋屍體,成百上千名武士在中國人猛烈的射擊下被殘殺。
看著土丘上排排黑洞洞槍口,龍右衛門慢慢拔出了武士刀,指著前方大聲問道:「島原島是日本人的地方還是中國人的地方?」
「是日本人的地方!龍右大人!」幾名精忠組武士也一躍而起,握著拳頭看著不遠處土丘,大聲的回答。
「那我們就把中國人趕到中國人的地方去!你們有這個勇氣嗎?!」龍右衛門向前跨了一步!
更多的武士躍起,紮緊頭上的白布帶,大聲喊:「我們追隨您!龍右大人!」
於是,在後世日本激進民族組織稱為「龍右大人的吶喊」中,數百名薩摩精忠組武士揮舞著長刀,在血火中高呼著「托哫結氣」以瘋狂無畏的氣勢向土丘上衝去,隨之,更多的日本步兵悍不畏死的湧上。
駐守小雀山的,乃是平遠水軍步兵團第三營第二哨,哨官聶士成,本是袁甲三綠營舊部,綠營整編,聶士成被編入水軍,作戰勇敢,裴天慶也多聞其名。
「給我狠狠的打!」看到日本人瘋了般衝上來,前仆後繼,聶士成就好像被踩了貓尾巴,他微胖的魁梧身材竄起來多高。聶士成頗通文墨,人也比平遠軍許多低級軍官斯文,從不張嘴老子閉嘴爺爺,但狠勁兒上來,也是位不要命的主兒。
日本人的衝鋒很成功,雖然大片大片的屍體稻草般倒下,但纏著白布帶的武士還是嘶嚎著接近了土丘,甚至他們血紅的眼睛都清晰可見。
聶士成「啪啪啪啪」用手槍擊斃兩名衝到近前的武士,大聲喊道:「上——刺刀!」
清亮亢越的吼聲中,一排排閃亮的刺刀從樹木土坡後衝出,與日本武士高速的撞擊,演練過上萬次的刺刀方陣,如同巨大的刺蝟陣,閃耀著寒光,將本就散亂的日本武士衝擊的七零八落。
他狠,我就比他更狠!這是平遠軍軍魂所在,是千千萬萬平遠軍烈士用忠魂塑造的不可戰勝之戾氣。
聶士成揮舞著大砍刀,目光卻猛的盯在了一名瘸腿日本武士的身上,憑直覺,他就知道這是個可怕的對手。
「噗噗」那名瘸腿武士砍倒兩名步槍兵後,被刺刀接連刺中,緩緩倒地。
實際上,在土丘第三營第二哨以及旁側密林中第三哨、第四營第一哨形成的交叉火力下,衝上土丘的精忠組武士不過百餘人,幾輪刺刀拼殺,勝負立現,頭纏白帶的武士各個變成了血窟窿,而再見軍奉行龍右大人倒地,其餘雜兵,立時潰敗,一窩蜂似的退了下去。
聶士成環顧四周,猛地吃了一驚,也就一刻鐘功夫,被日本武士刀所傷的屬下或死或傷,總有三四十人,甚至從阻擊戰開始到現在幾個時辰,本哨傷亡也不過是個位數,僅僅有一人死亡。
聶士成臉沉似水,他自然不知道面對的是薩摩藩精忠組,乃是鳥津武士中精銳中的精銳。
刺刀手開始一個個捅死尚在呻吟的日本人,聶士成慢慢踱步到了龍右面前,龍右衛門尚未咽氣,睜著無神的眼睛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