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葦月伊織恬靜一笑,說:「先生,我做不來的,沒得給先生丟人。」
葉昭哈哈一笑,手從蓉兒帽子上拿開,蓉兒這才鬆了口小氣,趕緊把毛絨球轉到了腦後。
也是從那天起,蓉兒經常跑去日本苑與葦月伊織研究點心的作法。
此時看著這盤黃澄澄,令人垂涎欲滴的點心,葉昭揉揉鼻子,蓉兒是不是挺擔心的,以為自己老要禍害她的小帽子,想想就有些好笑。
第一百三十三章 鹽梟
淮安府鹽城是名副其實的鹽都,從明初「洪武趕散」,便有大量移民來到這一帶海濱燒鹽,而為了對散居在沿海的灶民實施管理,各鹽場設總若干,東台富安鹽場,共設有三十總。
歷代王朝,鹽稅幾乎都是其最主要的收入來源,這種來自海水無窮無盡的財源,被歷朝官府利用的淋漓盡致,人人都要吃鹽,對於官家來說,這又是不費太多成本的產品,對其進行管制是最有效填充國庫的方式。
所以,走私鹽的鹽幫也就應運而生,或許在中國,這是一種最古老的走私行業了。
鹽城的鹽場,對於蘇中、蘇北的意義不言而喻,不過在平遠軍登陸通州後,這一帶的營兵幾乎是一夜走了個精光。
各個鹽幫驚喜的發現,他們竟然成了鹽城一帶鹽場的實際話事人,再不用廝殺火併亦或賄賂官員從其指縫裡摳出那麼一點點鹽巴來維繫生計。
駱麗紅是羅漢幫大當家駱安生的女兒,從小跟著父親顛簸流離,腦袋系在褲腰帶上,賺一口血汗錢。
駱麗紅今年十八歲,過年時節,她第一次紮起了紅頭繩,換上了花衣服,從小就跟粗豪漢子們一起長大的她第一次有了些女人味。
駱安生知道,女兒到了思春找婆家的年紀,可正經人家,誰會要一個吃住都混在粗漢子堆里的女子做媳婦兒?更不要說她腦門上還頂著「鹽梟」這樣的匪名了。
從幫里給她找婆家?羅漢幫九十多條漢子,幾乎各個都是光棍,這世道,能有一口飯吃就不錯了?找老婆?那不是他們做白日夢的範疇。
清廷營兵突然一夜間走空,令駱安生欣喜若狂,羅漢幫有自己偷偷鼓搗出來的一個小鹽場,自然要趁這時節多燒些鹽,販賣到北方,羅漢幫也一直經營北線,在直隸,有幾家商戶固定購用他的私鹽。
很久以前駱安生也走過南線,但後來鬧長毛,鹽道堵塞,現今南邊鹽類販賣自由,就更沒有了私鹽鹽幫的生存空間。
聽說西去青藏的利潤還不錯,駱安生也準備找幾個明白人去打聽打聽。
南朝兵馬占領通州,駱安生並不認為他們能支撐很久,隔著長江天塹,口糧補給都是大問題,髮匪幾次北伐均以慘敗收場就是前車之鑑。
現今南朝兵勇被阻在通州,早晚也會被趕下江。駱安生可是見過淮安府新軍的傢伙式,清一色的神炮,威力驚人,光那響聲就能嚇得人跌個跟頭。
從淮安府回來時,駱安生還心有餘悸,幸好新軍不是對付他們鹽幫的,不然羅漢幫哪還有活路?
今天早上,羅漢幫眾鹽梟將這些日子燒好的三十多麻袋的私鹽裝上了獨輪車,從蘇中到直隸,一路灑賣,越往北,鹽價越高,在直隸境內,每斤鹽可賣三分銀,這也比官鹽便宜許多,官鹽從康熙時代起一路飆升,現在的北京城,每斤鹽最少也五分銀以上,如果類似羅漢幫這般不摻沙帶水的精鹽,七八分也是有的。
這一趟數千斤的鹽巴,若路途順暢不遇什麼阻滯,可以賣上兩百多兩銀子,羅漢幫九十多條漢子接下來數月能不能吃上飯,就靠這筆買賣。
除了留下幾名年紀大的看家,羅漢幫可以說是傾巢出動,現今盜賊四起,若被人把這批鹽搶了去,大伙兒只能眼巴巴餓死了。
想想,駱安生就有些心酸,一個個壯實的小伙子,做活計、拼刀子,比誰都不差,為什麼吃上口飯就這麼難?
北上的路線羅漢幫輕車熟路,每次都是晝伏夜出,走偏遠鄉村,免得遇到官府稽查,走河南、山西、直隸一線,這三地也都有熟客接應。
不過這一次,鹽隊剛剛上路,還未出江蘇境,就遇到了麻煩,在建陽鎮渡頭,本來三不管地帶,卻突兀的出現了官兵哨卡。
這一帶水域縱橫,到處都是河流,萬傾盪綠千畝水清,乃是有名的水米之鄉。
建陽鎮渡頭向西一拐就是大運河,每次羅漢幫的鹽隊都是在此走水路,走運河,到了黃河運段再轉而走河南。
鹽隊遠遠的躲在一片小樹林中,駱安生扼腕,接應的幾隻船看來被查扣了,怕逃不了充公的命運,那可是羅漢幫拼死拼活攢下銀子買的,用去了上百兩,自從有了自己的船,羅漢幫的底氣才越發足,比起窮的要當褲子其它鹽伙,羅漢幫的兄弟們至少有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的日子。
「爹,怎麼辦?」駱麗紅跑到了他身邊,濃眉大眼的女兒,已經握緊了懷裡的匕首。
一輛輛獨輪車上,麻袋下壓著二十幾把鋼刀,還有十幾杆鳥銃,跟鹽城其它鹽幫比起來,羅漢幫確實稱得上兵強馬壯。
只是,駱安生無奈的搖搖頭。
駱麗紅咬著牙,「爹,拼了吧,咱不能就這麼讓黑牙狗搶了咱的船,為了那些船,李大叔、張大叔他們可都丟了命!」黑牙狗是鹽城鹽梟對官兵的稱呼,她還記得沒有船的時候,幫里兄弟,吃上口飽飯都難,只能在魚季打打牙祭,挨餓時,每次李大叔和張大叔都會笑呵呵把每人分配不多的鹹魚撥給她,說是他們不愛吃,等駱麗紅漸漸長大,才懂了他們那質樸的疼愛,可是,還沒等她會說謝謝,兩位大叔就先後慘死在黑牙狗的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