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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昭剛端起茶杯送到嘴邊,一口茶水就噴了出來,一臉無辜的抬頭看著紅娘。
蘇紅娘笑了笑,卻緩緩道:「是真的,我時常在想,你同我最初認識的葉昭是同一個人嗎?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你?你到底想要的是甚麼?越想越是糊塗,越想越想不明白。」
葉昭慢慢放下了茶杯,道:「想不通就不要想,有時候,作人應該簡單些。就好比你我,我只知道,你就算一輩子做女反賊,我也會保護你、疼惜你,我是好人也好,是惡人也罷,你終究是我的老婆。」
蘇紅娘默默不語。
琴聲漸漸止歇,袁月仙眨著眼看著二人情形,也不待紅娘說話,就十指輕撫,天籟般的琴聲又起,卻如高山流水,歡快了許多,令人心境也為之一松。
葉昭微微一怔,這月仙姑娘,倒是有幾分慧根。
琢磨了一會兒,葉昭道:「今日你早些休息,不要亂想,明日跟我一起去佛山,僅僅圖示怕有失偏頗,你總要給他們講解一番。」
門外,有人輕輕叩門,是巴克什的聲音:「公子,香港急電。」
「進來吧!」葉昭微微蹙眉,知道,定然不是什麼好消息。
巴克什很快捧著電報紙進來,目不斜視,將電文呈給葉昭,又退了出去。
紅娘見葉昭看電文眉頭卻越蹙越緊,關切的問道:「怎麼了?」
葉昭沒吱聲,電報是霍爾律師發來的,言道運送造船機械的船隊在新嘉坡與人起了爭執,幾名船長被關押,船隊也被扣留不許離港。
這事兒,怕不是表面看起來這般簡單。葉昭琢磨著,將電文遞給紅娘看。
第五十五章 火車上
「咣當咣當」,噴著黑煙的火車費力的拉著十幾節車廂前行,兩旁的樹木在緩緩倒退。
蘇紅娘臉色肅穆,心裡卻好奇的很,雖然早就聽他說過這力大無窮的鐵機器,可坐在這機器裡面,那種暈乎乎的感覺說不上的奇怪。
這是一節客用車廂,環境清雅的很,車窗上掛著蕾絲花邊的白紗窗簾,包了海綿的木靠座,固定在車廂上的茶几鋪著白綠格的桌布,葉昭和蘇紅娘對坐在車窗旁。
整個車廂中也不過十幾名乘客,大多數為西洋人,除了葉昭和蘇紅娘加兩名侍衛,靠在最後排無聊小憩的黑制服鐵路巡捕,唯一的華人乘客是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氣度沉穩,坐在隔桌靠窗位,大馬金刀,微閉雙眼,如老僧入定。
現今乘坐火車的乘客極少,廣州到佛山一線多是貨運,以鋼鐵、煤、木等等為主,固定班次一周一班,或者有貨主僱傭臨時加班次,客座車廂最多的時候掛過三節,其中兩節是佛山巡捕局來廣州總局培訓包車。
現今坐火車的多為商人,是以車廂環境清幽,宛如茶座,價格也極為不菲,每人銀五角,不然這加掛的一節車廂都收不回燒的煤錢。但相信隨著人們思想轉變,乘坐火車的人多了,票價反而會下調。
紅娘對面,葉昭翻閱著時家的資料,船隊在新嘉坡出事,多半就是曾經被錦二奶奶教訓了一番的時大官人所為,那時大官人是被其二叔從牢里保出去的,據說叔侄倆很快就回了新嘉坡,船隊的事只怕他們脫不了干係。
時大官是沒能力留難船隊的,肯定有時家帶分量的人出面,就是不知道時家當家有沒有參與。
這些時家成員的資料乃是內務局匯總的,東南亞一帶華商巨富,內務局都建了檔案,當然,很多資料內容不過道聽途說,乃是常跑南洋貿易的商人口口相傳,難辨真偽。
新嘉坡是英國屬地,扣押船隊的乃是新嘉坡當局,而在東南亞中國海一帶,英國有一支常駐艦隊,護衛商船剿滅海盜,維護殖民地利益,這事情想解決自不能蠻幹。
正琢磨著,車廂內傳來清脆的聲音:「熱水,咖啡,花茶,茶蛋!」一名深藍制服的女孩子提著籃子從車廂頭的單間走出來,雖然路途短,但速食餐飲服務還是有的。
女孩子自然隸屬於廣府鐵路行,邊走邊又用英文重複了一遍,只是幾個單詞,雖然稍顯生硬,但也能令人聽明白。
幾名洋商作著手勢說著生硬的中文要咖啡要茶蛋,女孩子很熟練的應付,多少錢也懂得用英文講。
蘇紅娘靜靜看著這一幕,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當」,女孩兒經過那中年華人身邊時,籃子不小心蹭到了華人放在茶几上的黑布包袱,包袱落地,女孩兒嚇了一跳,忙連聲的說對不起,又想去幫他收拾包裹。
誰知道女孩突然呀一聲驚叫,就連退了幾步,原來黑布包袱摔下地,微微散落,露出了一柄寒氣森森的匕首,隱隱好像還看到包袱裡面有血絲呼啦的甚麼東西。
中年男人看了女孩兒一眼,慢慢將包袱拎起,又慢慢的系好,神情自若的放回茶几上,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這時最後排打盹的那巡捕已經被驚動,大步走過來,邊走邊問:「小夏,怎麼回事?」顯然兩人常在一個車廂混,極為熟絡。
女孩兒臉色蒼白的指著中年男人道:「他,他身上有兇器,包裹里好像,好像有人頭!」
黑衣巡捕是個年輕小伙子,臉色大變,馬上掏出了左輪手槍,指著中年男人道:「你,把包袱打開!快點!」
他們這一鬧騰,終於把葉昭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而兩名侍衛也緩緩起身,看似湊到了葉昭座位旁看熱鬧,很自然就站定了警戒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