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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昭聽著點頭,心說這不是晚清版王熙鳳麼?廣州一直是對外口岸,風氣開放,只怕這個王熙鳳可不僅僅是在家事上弄權了,看樣子,陶家的生意都是她在背後拿主意?
瑞四又道:「陶老二畏妻如虎,不願回府過夜,就養成了納妾的毛病,可這些年他納的妾,都被錦二奶奶花銀子打發了,聽說有不想拿銀子的,結果被整治的很慘,依奴才看,這小旦妹妹的冤屈就源於此吧。」
葉昭微微點頭,聽瑞四一路講來,錦二奶奶倒真是這個時代的壞女人,可要放在自己那個世界,卻是大度得不能再大度了。
這樁事,說到底是家事,要說有什麼冤屈,那也得著落在陶老二這個男人身上,琢磨了一下,葉昭就問道:「蘭花女,你妹妹何在?」
花旦磕了個頭,悲戚戚的道:「妹妹被陶容氏趕出來後一直在家茶飯不思,形容枯蒿……」
葉昭就擺了擺手,算是明白了,這本是家事,蘭花女的妹妹是受了委屈,也應有解決之道,可和官府不沾邊,自己這個副都統更是插不上手,何況罪魁禍首那要找陶老二,既然沒那個本事,在外面沾花惹草幹嘛?害人害己。蘭花女無非是見自己開心,以為自己寵他,想借自己的權勢來為難陶家二奶奶,你若告陶老二倒還顯得你明事理,當然,在這個世界,是沒人這麼想的,只會將罪責怪罪到不許丈夫納妾的「悍婦」身上。
「你回吧,這事兒啊,我幫不上。」葉昭說著就端起了茶杯。
見都統大人說的決絕,花旦再不敢多說,磕了個頭,慢慢起身。
第八章 周公恐懼流言日
咸豐四年五月,上諭到了廣州,「諭軍機大臣等,前景祥奏,請練槍炮兵一折,著迅即辦理,唯火器兵固應以槍炮為重、箭射亦當兼習。飭令景祥揀帶精兵,整肅廣東各勇。著葉名琛、柏貴於廣東綠營、水師副將以下各官內,遴選數員,飭赴廣州景祥軍營聽候調遣、幫同管帶新軍,毋稍延誤。不得以無員可撥,藉詞推諉。將此由六百里加緊各諭令知之。」
又諭,「又有人奏,廣東現有粵商艇船,不下百餘號,客商覓雇,專為護送貨船。若雇令由崇明入京口,可御上游下竄之賊。惟船夫皆澳門人,又系夷裝,是否可以雇用,不致別滋事端,仍著妥速籌辦。原折呈著摘抄給閱。」
兩道上諭,第一道上諭欣然同意了葉昭練兵之請,但也沒忘了加一句「固應以槍炮為重、箭射亦當兼習」。第二道上諭,則是對大清國商人船上,逐漸出現澳門、香港等地民夫著夷裝一事表示了擔憂,但卻也只是令「妥速籌辦」,並沒有明確反對。
坐在公館書房內,葉昭手上有老夫子一封信,信里言道已在關外募集四五百餘名鄉勇,鄉紳所捐錢糧倒也勉強可用,寫這封信時老夫子卻是正帶了銀子來上海採買軍火。
關外遼軍總算起步,而自己這邊卻實在不知如何著手,新編三營火槍兵包括採買火器都沒有問題,可怎麼練兵卻未免令葉昭頭疼,要說軍事,從小耳熟能詳的偉人事跡,各種戰例,卻也只能當故事而已,卻或許能啟迪紅娘這種天生將才,可要說親自統兵,自己又哪裡懂?如何訓練如何成軍就更是滿頭霧水了。
為今之計看來只有同英夷協商,從駐港英軍中挑選一位軍官為顧問,幫助自己練兵,倒不是迷信西方教條,實在是沒有辦法的事,何況新軍是整編火器營,自然適合西方軍制以及訓練辦法,由英軍官啟蒙是上上選,至於新軍到底能不能成為一支戰鬥力極強的部隊,卻是要看新軍自己的將領了,將西式軍事理論吸收卻不教條,在東方戰場上漸漸形成自己的一套規則,這,怕是要在實戰中才能磨礪了。
而起用英軍顧問,卻要想辦法得到穆特恩的支持,免得被人背後彈頦。
琢磨著這點事兒,書房門被輕輕敲響,冒出了瑞四的猴臉,「爺,三恆泰班班主陳矯率門下弟子謝賞。爺,奴才引他正堂偏廳磕頭?」
葉昭微微點頭。
又翻看了幾份泰和號「客戶」的文書,已經放了十餘筆銀子,對象幾乎全部是有意同洋商貿易的,葉昭心裡也苦笑,自己這分明是在培養扶植買辦集團嘛,只希望這些買辦日後莫令自己失望,總要有幾人能為民族企業的新興出一把子力。
放下文書,施施然出書房,穿堂過室,來到前進衙門大院,巴克什和阿爾哈圖緊緊跟在葉昭身邊。
衙門院中松柏翠綠,青磚鋪地,一派肅穆景象。只是今日卻有些雜亂,七八名戲班夥計擔了幾擔禮品,看起來有布匹有禮盒,都用紅綢布緊緊包裹。
葉昭微微蹙眉,從側門進了正堂偏廳,巴克什和阿爾哈圖守在門外。
偏廳內瑞四和陳矯陳班主垂手侍立,陳矯四十出頭,身材高大,有一股子英武之氣,不虧是唱武生的。
見葉昭進來,陳矯目光中突然閃過一絲異色,葉昭微微一怔,卻見陳矯已經跪下磕頭:「草民陳矯拜見都統大人!」
葉昭在案桌旁剛剛坐下,尚未說話,就聽院裡有人喧譁,「甚麼東西!站住!」「站住!」
就在葉昭正準備要瑞四去看個究竟之際,巴克什和阿爾哈圖猛地退進大廳,巴克什更大喊:「主子小心!」
葉昭一愣,而跪在地上的陳矯情知事敗,再不猶豫,身形一長,一柄匕首在手,就向葉昭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