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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淞口本來有炮台,但第一次鴉片戰爭中被毀,一直荒廢至今,南朝剛剛光復上海,在張家浜和南石塘修建炮台的計劃還未開始,現在的吳淞口和上海,完全不設防,長沙號停泊在上海,實在是無奈之舉。
「追!」聖彼得堡號上,弗拉基米爾冷冷的下令,這艘中國鐵甲艦炮火多麼犀利他看得清楚,絕對不能任其安然脫逃,這應該是中國人最頂級的鐵甲艦之一,若被其逃離生天,維護改造後,仍然會對俄國遠東艦隊構成威脅。
聖彼得保號上很快噴出大量黑煙,全馬力向長沙號追去。
海上激戰正濃,眼見長沙號就難逃滅頂之災,就在這時,斜刺里,突然一艘快船猛地衝過來攔在聖彼得堡號之前。
靈波號,南朝最快速的輕型裝甲艦之一。
靈波號管帶王淼,人如其名,斯文沉穩,是溫吞水的性子,藍衣衛出身,後葉昭見他識文斷字,思維縝密,又酷愛船艦,便送他進入船政學堂,同樣是船政學堂第一期畢業,任靈波號艦長已經三年,靈波號,就好像他的孩子,每次回到軍港,他都要親手跟勤務水兵一起將船艦沖洗的乾乾淨淨。
可今天,眼見長沙號被俄國人旗艦緊追不捨,就要被擊沉在這茫茫大海中,王淼突然就大喊一聲:「左滿舵!」
前方掌舵的老舵手身子顫了下,隨即飛快的九十度轉舵,雖然,滿臉皺紋的他比誰都清楚,這道命令的含義。
王淼看著老舵手的背影,走上兩步,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舵手回頭笑了笑,露出一嘴黃牙。
指揮室內的幾名軍官,開始掏出左輪槍,上子彈,迎接著最後時刻的到來。
王淼看著這些異乎尋常平靜的小伙子,眼睛微微有些濕。可是,長沙號有多麼重要?平遠水師中,是戰鬥力僅次於金陵號的最新式鐵甲艦,無論如何,南國承受不起這個損失,所以,不管付出什麼代價,都要令它安全脫離戰場。
當靈波號突然出現在聖彼得堡號之前時,彼得堡號上的俄國軍官都嚇了一跳,不知其意欲何為。
弗拉基米爾很快就知道了靈波號的企圖,訝然的從觀測口看著這艘輕靈的炮艦,久久沒有說話。
轟轟轟,聖彼得堡號左旋,甲板上炮塔同時旋轉,和艦首重炮一起,噴射出死亡的氣息。
距離太近了,靈波號右舷連續被擊中,數百米外的長沙號上,好似都能聽到那金屬的悶響和破裂聲。
靈波號歪歪斜斜的前行,數發實心彈騰空而起,但軀幹受到重創的船艦,更談不上瞄準,只有一發實心彈重重撞擊在聖彼得堡號的水線裝甲上。
靈波號船體破損,很快大量海水湧入,但甲板上的炮手,還在奮力裝彈,射擊。
「嘭!」想從靈波號船側快速衝過去的聖彼得堡號又中了一炮。
而就這麼阻了一阻,北京號、靖海號已經擺脫敵艦衝過來,炮火傾灑在聖彼得堡號四周。
海水洶湧的湧進船艙,靈波號船體極快的傾斜。
甲板上,士兵軍官越聚越多,看著硝煙瀰漫的海面,幾乎沒什麼人說話,在從定海軍港出發前,每個人都寫好了遺書,交代好了後事。
然後,不知道誰起的頭,有人慢慢唱起「於斯萬年,亞東大帝國!」
合唱的人越來越多:「於斯萬年,亞東大帝國!山嶽縱橫獨立幟,江河漫延文明波!」
歌聲雄壯低沉,飄蕩在海面上,「千百兆民神明胄,地大物產博。揚我黃龍帝國徽,唱我帝國歌!」
「唱我帝國歌!」
船在極快的下沉,歌聲卻越來越嘹亮,就好像永遠不會平息,永遠的迴蕩在他們守護的這片海疆之上!
長沙號甲板,以艦長李成謀為首,一排軍官,向著靈波號方向跪下,用力磕頭,血,很快從他們額頭沁出。
北京號、靖海號好像瘋了一般,都向聖彼得堡號撞過去。
魯大化紅著眼睛,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胞、袍澤、兄弟,慢慢沉沒在水中,這種心如刀絞的痛苦誰又能知道?
但他只是抹了把眼睛,就大聲命令各號火炮開炮,他和包打聽越來越默契,包打聽就好像知道他的每一個作戰意圖,總是能將艦船角度和距離配合的恰到好處。
聖彼得堡號飛快的後退,但還是被北京號上魯大化指揮的二號炮台趁機重重擊中。
「將軍,我們的火藥不多了,米爾、基普幾艦已經沒有幾發炮彈,還有,您聽?」副官在弗拉基米爾身側小聲提醒。
弗拉基米爾感覺得到,船身龍骨已經有破損的跡象,轉頭,看向一片狼藉的慘烈戰場。
澄遠號和靖遠號以及幾艘俄國戰艦都冒起了黑煙,俄國人兩艘近海炮艇沉沒,不過船上人員大部分獲救。
弗拉基米爾臉色鐵青,中國人,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如此勇敢無畏?一場勢在必得的攻擊,卻艱辛的難以想像,他從來沒有這種舉步維艱的感覺,就算在克里米亞戰場,他以落後的風帆戰艦對抗英國的蒸汽輪,在幾次占據優勢的偷襲中,也從沒有遇到過這般堅如磐石的抵抗。
「撤退!」弗拉基米爾輕輕嘆了口氣,從觀察孔,看著傷痕累累的這幾艘中國鐵甲艦,弗拉基米爾知道,從今天開始,自己需要重新審視中國人,再一次對中國發起攻擊時,那些傲慢與偏見若不能拋到一邊,那麼自己,將會再一次品嘗慘痛的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