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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帶無奈,正要出帳,突聽外面槍聲大作,一名小校連滾帶爬跌進來,「大人,大人不好了,有亂軍從東方襲營!」
馬新貽喝道:「傳令各營!都給我玩命頂上,誰若後退!格殺勿論!」
「是!」小校苦著臉跑出去。
外面槍聲一陣緊似一陣,馬新貽踱著步,說道:「我得去見兩宮太后。」
話音未落,一名滿臉血污的千總快步衝進來,嘭的跪倒,嘶聲道:「大人,兄弟們頂不住了!」他滿身仿佛被鮮血浸透,胳膊上血糊糊的,筋肉可見。
馬新貽臉色一下變了,這怎麼可能?固守營帳,就算上萬禁軍也沒這般銳利,北京城那位爺今日肯定是下了血本,可這守陣,不在於人多,自己就不信誰能這般短時間攻進自己的防線。
快步出營,外面已經亂做一團,火光中,隱隱可見幾十步外,用木盾排陣開槍向外射擊的黑壓壓兵勇。
可是,卻見這些兵勇以極快的速度一個個向後摔出,就好像對面有看不見的千萬勁弩漫天而來,那種震撼、壓迫感,馬新貽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頂住!」馬新貽大喊,可他自己都沒發覺,他的聲音在發抖。
終於,「哄」一聲,營兵潰散,任他一刀砍了跑過來的把總腦袋,卻也吆喝不住,看著這場面,他如墜冰窟,第一次發現,自己賴以自傲的廬州營竟然是這樣的不堪一擊。
而這時,突聽兩宮太后所在的金頂大帳處槍聲如雨,而且由遠及近,向自己這側衝來。
馬新貽微微一呆,隨即終於明白,是粵軍,這是粵軍來接應兩宮呢,而不是自己判斷的京城武力。
早聽聞大將軍王各部戰力強橫,一直心下兀自有些不信,可今天,算是真漲見識了。
只是,自己本以為衛護兩宮的奇功一件,現下可就大大打了折扣。
「都退下,退下!」其實不用他喊,廬州營的兵卒早就撒丫子跑的越遠越好,而那管帶更急聲道:「大人,我們,我們走吧。」
馬新貽卻是一咬牙,就跪了下來。
管帶莫名其妙,看了他幾眼,眼見東面人影綽綽,悍匪已經沖了上來,他再不敢逗留,轉身溜走。
「新安兵備道馬新貽護兩宮聖駕!」馬新貽頭伏地,大聲的喊。
而聽得雜亂的腳步聲近,更有涼冰冰的東西定在脖子上,馬新貽動也不動。
好一會兒,聽得大隊腳步聲遠去,終於有一個清脆的女子聲音:「起來吧。」
「是!」脖子上的涼意一去,馬新貽慢慢站起身,面前,是清清秀秀一姑娘,而眼角餘光瞥到,大隊人馬向東而去,想是粵軍護著兩宮鳳駕走遠了。
「卑職方才不知來襲軍勇身份,這才率部抵抗以衛兩宮鸞駕,卑職該死!」馬新貽躬身,滿臉慚愧。
「哦?原來是你的人,倒是挺本事的,擋了我飛虎軍一刻鐘!」丁七妹略帶詫異的看了馬新貽一眼。
馬新貽老臉一紅,心說這就本事了?
躬身道:「卑職知道東南有一條小路翻山而過,便可到嘉應,卑職可為姑娘帶路。」
「咦,這條路我倒知道。」
馬新貽又一呆,人家可真是未雨綢繆,甚麼都算計好了。
丁七妹看了他幾眼,這人倒不是來矇騙自己的,說道:「你跟我來吧。」
「是,是。」馬新貽忙跟在丁七妹身後,心裡卻嘆氣,這可難辦了,寸功未有,還阻礙人家接應兩宮鳳駕,這可和自己預想的大相逕庭,不過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六十七章 刺馬的馬
「甚麼?你再說一遍!」
龍巖驛館,閩浙總督袁甲三披著睡衣,倒躋拉著鞋子,臉色陰晴不定。
地上,跪著一名小校,顫聲道:「太后行營遇匪內亂,兩宮太后不知所蹤。」
袁甲三走了幾步,鞋子掉了都沒發覺,「去,去請穆特恩將軍。」
不用請,屋外腳步聲響,見門虛掩著,穆特恩推門進來,臉色古怪,不知是喜是憂。
「下去下去。」袁甲三揮著手。
小校急忙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果然還是出事了!」袁甲三長嘆一聲,坐下,拿起檀木桌上茶壺,倒了杯冰涼的茶水,搖搖頭,又放下。
穆特恩在桌案另一邊坐下,嘆了口氣,沒說話。
太后在福建出了事,兩人都脫不了干係,這才是一條線上的螞蚱呢。
袁甲三突然又站起來,說道:「諸克圖呢,到底怎麼回事?不行,我要去看看。」顯然,心亂了,從接聖上密旨開始,太后鸞駕的回京路線、同英夷的交涉都是他一手操辦,太后出了事,他的罪過可不輕。
穆特恩擺擺手:「我已派人去了,咱們先計較個章程再說,這時節,不能亂。」
袁甲三頹然坐下,拿起那杯冰涼的茶水,咕咚咚灌了幾口。
天色已晚,是以來接兩宮鸞駕的眾官員歇在了龍巖州驛館,誰知道偏巧今晚就出了事。
「這個景祥,未免膽大妄為之極。」穆特恩陰著臉說,他在廣州將軍任上,就被葉昭排擠,對葉昭自無好觀感。
袁甲三卻是苦笑:「這可不見得是景祥所為。」
穆特恩一怔,臉色越發古怪。
「兩宮生死未卜,輸贏未定,可我啊,卻是第一個大輸家!」這兩年袁甲三與穆特恩相處甚密,倒是無話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