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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台唐樹義、鹽運使馬輔辰都點頭。
提督學政田貴卻鼻子裡哼一聲:「提兵有道?運氣而已,神保、哈里奇、韓進春皆不畏死之輩,卻與他何干?」
勝保笑著端起茶杯,唐樹義、馬輔辰也均覺學台的話說進了自己心坎兒。
彌勒佛黃梁維又眯縫著眼睛開始養神。
……
將軍府花廳,葉昭慢慢品著茶,偏座紅皮革繡鳳沙發上,李小村恭恭敬敬坐的筆直。
葉昭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聽聞昨日你去南城巡捕局,將截查洋商馬車的巡捕申飭了一番?」
李小村驀然一驚,真是什麼事也瞞不過公爺,垂首道:「是,戴利先生投訴他等不懂禮貌,學生去了南城巡捕局,也發現巡捕多不懂文明者,隨地吐痰,說話粗俗……」
葉昭擺了擺手打斷他的話,「不講文明?」就笑了起來。
李小村也不知道公爺笑什麼,更不敢問。
「事情總要一步步來,這些巡捕都是粗魯漢子,卻率性可愛,比之西洋所謂懂文明的巡捕不知道強多少倍。何謂文明?在香港英警印警對我中國人明目張胆的歧視算不算文明?」葉昭的話越說越嚴厲,李小村額頭冒汗,更不敢說話。
「洋商為什麼就查不得?車輛有可疑之處,怎麼就不能查?」
眼見李小村臉色蒼白,葉昭語氣緩了下來,「小村啊,你自己也常說中外一視同仁,在洋人面前,你這脊梁骨可得給我直起來!」
「是,學生知錯了!」李小村一臉羞愧,陣紅陣白,第一次被公爺疾言厲色申飭,心裡頗為難受,更知道,此事只是個因頭,公爺在藉機點自己呢。
李小村辦洋務商務是一把好手,公事上雖據理力爭,但心底深處,想來還是對西洋之強盛嚮往,更為國人境況自卑,是以私底下時不時就冒出這種苗頭,葉昭今日就是藉此敲打敲打他。
本來葉昭擬成立商務局,奏請兩宮太后任命李小村為商務局總辦大臣兼粵海關監督,雖然李小村現今乾的就是這差事,但畢竟沒名沒分,算是給他官銜確定下來,但現今看還是等等,得把他的這股子崇洋勁兒別過來。
外間都知道葉昭身邊有二李,幕府第一師爺李小村、廣東按察使李蹇臣,可葉昭卻知道,自己手下實在有三李,還要加上個李鴻章。
只是李鴻章剛剛來廣東,諸事不明,怕還在體驗這廣州的新鮮勁兒,若想獨當一面,卻需好生磨礪。
「你去吧,漸甫剛來廣東,遇事要多提點他。」葉昭端起了茶杯。
「是,學生遵命!」李小村忙起身告辭。
李小村前腳剛走,內務局總監陶朝青後腳就被侍衛領進了花廳。
點了根煙,葉昭微笑將捲菸鐵盒遞給陶朝青,「來一根,這東西比旱菸強。」李小村不吸菸,葉昭自不會讓他,總不能帶的大伙兒都跟後世幹部一般變成大煙筒,而陶朝青是卷旱菸抽的,葉昭也就難得能在談事時點顆煙。
不在不會吸菸的人群中吸菸,是菸民要恪守的基本道德。
陶朝青畢恭畢敬雙手接過煙盒,抬得高高的,退了幾步,小心打開,這一連串的動作一氣呵成,就好像公爺賞了什麼寶貝。
看著他,再想起後世吸菸時你推我讓的情形,葉昭忍俊不禁,搖了搖頭。
拿出根煙,又將鐵盒小心翼翼擺於墨色大理石茶几上,陶朝青最後還是沒有拿茶几上的洋火,在公爺面前吃煙,總覺得不恭敬,恭聲道:「公爺,奴才拿回去吃。」
葉昭微微點頭,問道:「可查出甚麼了?」
「稟公爺,萬福樓夥計掌柜廚子,並無一人潛逃。」陶朝青派人調查時心下也極為奇怪,根據公爺府買粥工匠所言,一路上並無接觸外人,斷不是被人中途動了手腳,只有一個可能,就是萬福樓中有刺客同謀,本以為其早就會遠走高飛,誰知道卻留了下來,有什麼圖謀?還是藝高人膽大,真的不怕被人識破?
「哦?那你怎麼看?」葉昭慢慢掐滅了菸蒂,這卻是自己也未想到的。
「奴才以為,若將其全部拿入大牢拷問,怕問不出什麼端倪,賊人如此大膽,定然另有圖謀,一動不如一靜,奴才已經派人詳查萬福樓人眾根底,又派人監視,斷不會被其走脫,等理出頭緒,再做道理。」
葉昭微微點頭,「就照你說的辦。」
「奴才還有一事。」
葉昭就笑了:「肇慶那邊又有什麼動靜了?」
陶朝青臉上露出佩服之色,「公爺果然神機,奴才沒開聲就未卜先知。」
葉昭擺擺手,「得,你怎麼就不跟你們局總學點好的,他的花花道道都學來了,我跟你說,少灌迷湯!」
陶朝青尷尬一笑,其實倒也不是故意拍馬屁,有時候確實覺得這位主子目光如炬,可精明的令人害怕。
不過聽得出公爺話里親近之意,陶朝青突然就覺得公爺不但可敬可怖,也委實可親,躬身道:「此事倒也不甚機密,學台田貴、藩台唐樹義、鹽運使馬輔辰都去了肇慶,加之本就在肇慶的制台、軍門,好似頻頻會面。」
陶朝青也知道,學台、藩台、鹽運不約而同去肇慶,那就是不怕被公爺知曉,這些人,是鐵了心思跟公爺對著幹了。
葉昭微微點頭,「知道了。」倒是看不出喜怒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