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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昭笑著指指桌上的牛扒,「你這是趕客人走麼?」
「請你們現在就離開。」保羅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葉昭微微一笑,再不跟他說話,回頭自去切牛扒,嘴上道:「蘇納,我現在想安安靜靜的吃完這餐飯。」
保羅還要再說,卻見那肌肉鼓鼓的東方小伙子擋在了自己面前,冷冷看著自己。
「你們,你們太野蠻了!」保羅還未說完,胸前就被頂了硬邦邦一個東西,定眼看去,臉一下白了,卻是一柄轉輪火槍。
而正蠢蠢欲動的幾名侍應也都停下了腳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蘇納的手槍微微作勢,示意保羅後退,隨著他的手勢,保羅一連退了幾步,只氣得雙眼冒火,可看著東方小伙子的眼神,他知道人家可不是嚇唬他,隨時都可能開槍。
葉昭慢條斯理的吃過牛排,更招手要侍應上沙拉甜品,錦二奶奶又好氣又好笑,這樣的場面,也就這惡少能吃得下去吧。
葉昭品咖啡的時候一隊七八名大清國綠營兵才一個個晃著膀子走了進來,直把保羅給氣的七竅生煙,早就叫人去報信了,可大清國官兵各個不可思議,有些見到你卑躬屈膝,有些卻是正眼都不瞧你一眼,而顯見今天巡街的官兵屬於後者了。看來以後真的要像別的商行一般,自己置備火器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綠營兵勇進了餐廳就大呼小叫的吆喝,為首的把總眼睛朝天,一副我是大爺的神情,拉著長音道:「這兒誰管事兒啊?」
「大膽!貴人在此用膳,竟敢大呼小叫!」蘇納低喝一聲,走過去亮出腰牌在把總眼前晃了晃。
瞥到蘇納的腰牌,把總差點沒嚇趴下,趕緊打千:「卑職三河營把總李文超參見護衛大人!」護衛大人嘴裡的貴人,那是何等身份,把總卻是看都不敢看過去了。
保羅還正跟幾個綠營兵比劃著名申訴蘇納在這裡打人呢,卻不妨那邊把總手一揮,大聲道:「把這幾個洋夷給我綁了!」綠營兵馬上如狼似虎,突然就湧上把保羅撂了個大馬趴,拿出繩索就捆。
保羅差點沒氣暈過去,大聲道:「你們幹什麼?我是英國公民,你們沒權利這樣對待我!」可他激動之下,僅會的幾句蹩腳中文早就忘了,嘰里呱啦的,綠營兵又哪裡聽得懂?就算聽得懂,誰又管他了?
「哎,你們這就不對了!」葉昭終於喝完了咖啡,搖著摺扇走了過來。
把總一慌,跪下磕頭,「卑職參見王爺千歲!」聽說來著,京城來了位小親王管八旗的事兒,多半就是這位貴人了。
葉昭愕然,第一自己不是王爺,第二就算是王爺,也沒這麼稱呼千歲的,戲文看多了麼?不過這把總才多大的官兒,自己來廣州的事兒以訛傳訛,到他們嘴裡是肯定走樣了,至於稱自己「千歲」,估計還真就是戲文上來的,這輩子都沒見過京城權貴,又怎麼知道如何稱呼?如何禮儀?
葉昭搖著摺扇,就笑道:「放人吧。」
「喳!」把總站起,那個精氣神可叫十足,渾不似剛剛過完菸癮,手一揮:「鬆綁!」
保羅這麼一會兒頭上就多了個大包,捂著腦袋欲哭無淚,現在他可沒心思告人了,只希望這些野蠻人別砸了自己的店鋪。
而那在牆角哼哼的英俊青年,此刻其實緩過勁兒,只是見這等情形,卻是雙眼一閉,就躺在了地上,仿佛暈過去了一般。
葉昭看向了保羅:「保羅先生,我首先向你道歉,官兵維繫一方治安,卻不能盡職盡責,半個時辰才趕到事端現場,軍紀鬆弛,我定會督促地方,申飭兵勇,肅清規制!」
保羅捂著腦袋,也不知道葉昭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這個年輕人定是東方貴族無疑了。
葉昭又道:「保羅先生為英國公民,我若告保羅先生,依五口通商章程,自是按照貴國法律懲辦,保羅先生收了我的銀錢,卻中途欲趕走我等,我想,按照貴國法律保羅先生也是要受罰的。」
微微一笑,又道:「而保羅先生,還有,」用扇子點了點那邊躺在地上的洋人青年,「還有那位假裝暈倒的先生,若想告我,按章程所說,華民如何科罪,應治以中國之法。打一個登徒子幾拳,在我國是不違法的。」
保羅目瞪口呆,但人家說的有理有據,還真是這麼回事。
葉昭摺扇輕擺,笑著道:「今兒我還有事,就不去貴國管事官那兒告保羅先生詐騙之罪了,但我保留追究保羅先生責任的權利。」
到最後,卻好像保羅欠他一個天大的人情。
保羅心裡的鬱悶不消說了,但也愕然發現,這個國度,和自己原來想像的完全不同,這傢伙,顛倒是非,完全可以去法學院做律師了,但他可沒依仗權勢壓人,雖然話語可惡,能把人氣得半死,卻令人不得不有些敬佩,就算西方紳士,仗勢欺人的還少麼?
回到馬車上,錦二奶奶終於按捺不住,小心翼翼的問:「何必跟洋夷口舌爭短長?」確實不解,幾個蠻子,以你的權勢,拿了就是。
葉昭笑了笑,道:「我只嫌說的少了呢。」知道現在跟錦二奶奶說也無用,真正成為法理社會,可不知道要多少年後了。
錦二奶奶就不再問,不過想起剛剛惡少為了自己潑人水的行徑,可真就覺得解恨,跟著他欺負人而不是被他欺負,就是另一番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