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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九棠心一顫,她聰慧機敏,自聽得出大將軍王對青幫觀感不佳。
這回,只怕真的完了,難道父親英雄一世,老了老了卻要如此悲慘?朱九棠心下難受,磕頭道:「王爺,我們青幫雖然良莠不齊,可,可我父親這些年都是做的正行生意,早就不理幫里的事了。鏢局,那也是刀口舔血闖十八路的賣命行當,這銀子,我們拿的心安理得!睡覺也睡得踏實!」
葉昭沒吱聲,喝了口茶水,說:「接著講。」
朱九棠也豁出去了,父親生死不知,這條命就扔在大將軍府又怎樣?「王爺,大上個月民女的鏢局接了趟鏢,福盛號的銀子,一萬五千兩,從廣州到武昌連過三省,這鏢沒人敢接,要走湘軍的哨卡,髮匪的關頭;可天下也沒這麼亂的地界兒,遇到散兵游勇、餓殍百姓,多少人能給你生吃了!」
「我爹架不住福盛號老掌柜的人情,這才接了鏢,可萬萬想不到,沒等我爹他老人家去那兇險之地,在瀘溪,連人帶鏢就被巡防營捕了,說是我爹爹通髮匪,這銀子是髮匪的軍餉,王爺,民女用頸上人頭髮誓,絕無此事。」
葉昭倒也微微一怔,沒聽說過這事兒啊,問道:「瀘溪?江西建昌府是吧?」
「是,王爺明鑑。」朱九棠猶豫著問:「看來,看來王爺不知道這事兒?」
葉昭說道:「我這就著人發電報問清楚。」又問道:「知道是哪路巡防營麼?你又如何得知此事?」其實心下琢磨,說不定就是地方武官見財起意,可消息既然泄露出來就沒事兒,若不然,怕殺人滅口銀子一分都是有的。
步兵團也好巡防營也好,都不是一門水清。尤其是江西,這幾年都戰亂不斷,綠營團勇們殺人放火家常便飯,而巡防營的主力本就是昔日的綠營團勇。現今雖有自己嚴令,可你要一車車白花花的銀子這麼一亮,那膽大包天的凶頑之輩,又如何會不動心?
就怕殺了人把銀子一分,各個溜之大吉都不無可能。
不過這些猜測,葉昭自不會同朱九棠講。
「謝王爺謝王爺!」聽到王爺說發電報,朱九棠喜出望外,磕了幾個頭,說道:「是哪路巡防民女實在不知,但聽偷偷跑回來送信的兄弟說,有瀘溪本地口音的巡防兵,民女去過瀘溪,在縣衙擊了鼓,但,但卻查不出什麼端倪。」
葉昭聽了心裡又是一沉,聽起來這事兒可過去好久了,只怕不妙。
境內出了這般大事,自己卻全不知聞,報案、溝通、軍隊、地方等等諸多環節,需要改變的太多了。
三省巡防營,自己就更要肅清其劣性,最起碼,不能再出現這等膽大妄為之事。亂世重典,打擊面也不要怕寬,難道自己要搞個整風運動?
第七十七章 靡靡之音
舞台上,輕歌曼舞,站在舞台正中穿旗袍的女子歌喉柔美,不時有熱烈的掌聲響起。
這是廣府大戲院,除了粵語大戲、京戲,大戲院更推出了歌舞為主的「文明戲」,頗受市民追捧,票價乃是諸戲之末,普通坐席一角銀,成為廣州那些熱衷於體現新生活的中產階層的新寵,現今廣州之社交圈子,能看上一場文明戲絕對是津津樂道的話題。
包廂內,葉昭正百無聊賴的斜躺著,雙腿搭在茶几上,閉目養神。
身邊,坐著一位雪膚碧眼的性感女孩,低胸白紗裙,深邃的乳溝仿佛緊緊擠壓,令人不自禁就會想到那白紗緊裹的巨乳是如何驚人的碩大,層層疊疊的花一般漂亮的裙擺下,露出半截白皙雪亮的美腿,乳白色俄式宮廷女鞋精緻華貴,更顯妙不可言。
蓉兒去觀音山陪姐姐要住上旬余,錦二奶奶則又去了湖南衡州,葉昭無聊之下,索性約莎娃來大戲院看戲。
此刻慵懶的躺著,葉昭實則遠不是看起來這般無所事事,最近事情太多了。
送蓉兒去觀音山時,蘭貴人隱隱約約透露,希望自己早日剿滅公平黨,又說什么小阿哥一天比一天懂事云云。話里話外都在試探自己有沒有誠心扶持小阿哥登九五之位,而在蘭貴人看來,大概剿滅公平黨之後,就是一個好機會,到時自己聲望大振,更進抵廣西,鉗制雲貴,趁此良機同六王公開決裂最好不過,髮匪未滅,六王鞭長莫及。不然一天天拖下去,六王對廟堂地方掌控也就越來越強,如此下去,幾年之後,誰還會記得咸豐爺的阿哥才是正統?
蘭貴人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只是卻和自己所想南轅北撤。
另一件事則就是朱家鏢車失陷贛中,電報已然發出去,更委派巴克什赴贛中查探明白,而自己憂心的不僅僅是朱老爺子安危,而是整個粵軍系統的風氣。
整風勢在必行了,在巡防營中發起整風運動,鼓勵互相揭發劣跡,以前奸淫擄掠過的軍勇全部給晾晾底,那罪大惡極的,砍幾顆腦袋,懲前毖後治病救人,其餘的既往不咎,即震懾兵勇令他們知道雖是亂世,但若還是以前那作派,離被砍腦袋也就不遠了;而又可以穩定軍心,打擊面可以寬一些,棍子棒子的砸下去,但砍的腦袋一定要控制住。
這裡面更要好好宣傳一下,所謂迷途知返,耶穌那一套不是不好用,挨了棍子,你前面的罪過就一筆勾銷了,從此是個好人,以後就看你自己了。當然,再犯事懺悔可就不管用了,不然中國人性格,那鐵定是說笑話一般,犯了再改,改了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