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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京山差點氣得吐血,真是一時被豬油蒙了心,怎麼會為這麼個貨色去公爺府討公道?氣極反笑:「好啊,我們都不識天高地厚,我倒要看看你時家能在廣州多威風!來人!重打一百!送按察司關押!若無時家長輩具保,永不開釋!」
「你,你敢!我是大英新嘉坡公民,你敢打我?若我父親到了,管教你們一個個丟官!啊……!」時大官最後一聲慘叫,卻是板子砸了下來。
「只要在這中華之土作奸犯科,就算你大英女王,我也打得!給我打!」周京山一揮手,板子雨點般落下,時大官慘叫連連,周京山則拂袖而去。
四五十板後,時大官再熬不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只是心裡怎麼也不明白,這一身正氣滿臉和善的老頭怎麼就瘋了?
他自不知道,氣壞了老實人,有時候更可怕。
第四十四章 葉帥提調馬步三軍
「報!六百里軍情加急。」
葉昭正在花廳同李鴻章敘話,剛剛引李鴻章見了蘭貴人,江西巡撫的事兒算是定了下來,蘭貴人倒也沒多說什麼,問了幾句李鴻章在蘇州大營幫辦軍務的經歷,又嘮了幾句家常,就叫李鴻章退了出去。
只剩葉昭一人時,蘭貴人說了句:「書生意氣多了幾分。」
葉昭知道,在江西第一次和六王爭權,若所用之人不能與廣府站同一陣線,最後未免是為他人做嫁衣,而看李鴻章的神氣,蘭貴人不大放心。
回到將軍府同李鴻章敘話,李鴻章也頗為婉拒:「學生怕難當此任。」顯然李鴻章雖還未經歷宦海沉沉浮浮,但眼前局面卻看得清楚,這太后擢用的江西巡撫,名不正言不順,而且同京城皇上站到了對立面。
葉昭勸說幾句,李鴻章只是推卻,他或許感激葉昭的知遇之恩,但生性小心謹慎,顯然不願意介入殘酷的皇族權力鬥爭,作為小小的過河卒子,怕早晚落個身首異處的悽慘下場。
聽葉昭勸,李鴻章嘆息道:「公爺恩德學生沒齒難忘,學生才疏學淺,怕難當大任。學生願終生在公爺幕府為公爺出謀劃策,此心可對日月!」
葉昭正要再說,一名信使在侍衛引領下入廳,顫聲道:「公爺!六百里軍情加急!」單膝跪倒,雙手舉高,手裡是一封紅漆封文書,塗著三道羽毛形狀,這是粵軍加急軍情標示。
葉昭微微一怔,舉手接過,拆信觀之,立時如遭雷擊,吉安府亂花崗張謙部遇伏,右江營幾盡被全殲,管帶張謙殉國。敵髮匪陳玉成部,耀武揚威,寫打油詩一首「天兵降凡間,景祥望風斂,先斬你臂膀,須臾取爾頭。」
李鴻章突然見國公變了臉色,因是軍情,想問又不好問。
葉昭已經將那沾了血手印的白紙扔了過來,沉聲道:「漸甫何藏私心?粵軍萬千將士之血卻抵不上你身家性命麼?」
李鴻章接過觀之,立時滿身冷汗,被葉昭斥責,再見此書,一則慚愧,二則惶恐,一腔熱血卻不禁湧上心頭,站起長稽道:「學生汗顏!學生本迂腐儒生,明公知遇,本應效命,卻瞻前顧後,愧對明公。列賢忠貞在前,明公棒喝在後,學生敢不如夢方醒?從此願肝腦塗地,以報明公知遇!」
葉昭微微點頭,低喝道:「傳眾將大堂議事!」起身大步而出。
……
贛州府知府衙門。
葉昭坐於堂上,堂下粵軍將星雲集,分列左右。
剛安、神保、哈里奇、韓進春、劉曲祥、趙三寶、王有仁、李大力等等悍將悉數到齊,這贛州大營,集結粵兵綠營步槍七營,騎兵隊、鳥槍隊、抬槍隊、刀兵、矛兵、弓箭兵、火炮隊、長夫隊萬餘人,總計一萬六千餘勇。
剛剛接到消息,髮匪天王洪秀全為表彰李秀成、陳玉成之功,封李秀成為忠王,封陳玉成為英王,江西髮匪士氣大張,忠英二王,閃耀江西,陳玉成破右江營震動廣府京師,李秀成前幾日又在臨江府大破湘軍綠營各路團營萬人精銳,氣焰不可一世。
曾國藩湘軍主力則被翼王石達開牽制在湖北戰場,舉步維艱。
剛安出列,躬身道:「公爺,近日自上海流入髮匪部洋槍極多,卑職愚見,可著馬大勇率廣東水師嚴查商船,切斷其源。」
葉昭微微點頭,說:「已著馬大勇辦了。」又道:「髮匪盤踞吉安、臨江二府,先下何城?」陳玉成屯兵吉安,李秀成屯兵臨江,皆是髮匪精銳之卒。
劉曲祥出列道:「大帥,吉安近而臨江遠,捨近求遠,兵家之忌。況陳玉成將張大哥暴屍荒野,屠戮俘虜,乃我等不共戴天之敵,請大帥號令,卑職願為前鋒,誓擒陳玉成,梟首為張大哥雪恨,為右江營昭雪!」
想起張謙戰死還被人剁成肉塊,想起那被俘虜之右江營兵勇被刺眼挖心的慘狀,眾將莫不血液翻騰,各個牙咬得咯咯響。
葉昭臉也陰沉下來,一字字道:「傷我手足者,我必十倍報之!」
站在葉昭身側的李鴻章打了個寒噤,只覺這平日可親的少年權貴坐在這中軍大帳,好似換了個人,此刻,更如同閻羅降世,話語間,陰戾之氣撲面而來。
哈里奇出列稟道:「大帥親徵發匪,若不將陳玉成、李秀成二部全殲於江西,怎顯大帥之威?怎漲我粵軍之氣?卑職以為,可全力北上,奇襲臨江府,請吉字營及各路兵勇攻撫州,破了李秀成,則南北夾擊吉安,如此陳玉成部插翅難逃,若自南而北徐徐而圖,怕陳、李二賊東遁,與皖浙髮匪連成一氣,賊勢更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