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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今鐵路債券不但在國內,甚至已經發行到了倫敦,對於藉助外部資金上,葉昭自不會跟前世的清國學,借來銀子實行官辦,結果陷入惡性循環,欠下無數洋債,更時時上人家圈套,精明如左宗棠,也曾中了人家借銀還金的詭計,跟外國人借的是銀子,卻要還給黃金,而不但付出高額利息,更被洋人借著金融市場上銀價跌落敲了狠狠一筆。
借用外國資金,現成的榜樣就是美利堅,要令外國人真正參與到你的基礎建設中,就說鐵路吧,實則現今真的不必因為鐵路所有權暫時在私人手裡而怕這個怕那個,要知道鐵路幹線建成後,對於整個社會的促進作用是難以估量的,對於中國來說,意義就更為重大,不僅僅體現在經濟發展上,包括思想、社會架構都會隨之產生巨大的良性變化,憋著勁兒非要等自己有銀子了自力更生,錯失的又豈會僅僅是時間那麼簡單?
當然,對于洋人參股的鐵路葉昭自也有種種條約限制,徵收特別稅、可免費徵用運載軍隊軍用物資、正當的政治用途、免費幫國家郵政局運輸郵件等等十九世紀美利堅式鐵路條款就不必說了,隨之還有一些頗具南朝特色的約束條款,雖然繁瑣,但從總體上保障國家和投資者雙方的利益,中國人如此認真,條約如此繁瑣明細,外國投資者反而更為放心。
要說起來,如果有個穩定發展的環境,投資在這財富多多正是工業化變革之初朝氣蓬勃的東方王國,委實比美洲那荒蕪之地更有吸引力。
而葉昭,也需要和談平定東南半壁給國內國外投資者以信心。
其實葉昭最早同和談使者鄒凱之所說底線,比如賠償軍費五千萬兩云云,多是虛聲恐嚇,使得南朝起點高一些,比如現今就立竿見影,北國還真同意賠銀子了。
要說真叫其賠五千萬兩,只怕六王寧可決一死戰也不會往外掏,也實在有點掏不出來。
北京戶部那點家底葉昭還是比較清楚的,康乾之後歷年倒是積累了兩三千萬兩銀子的儲備,但髮匪起事後,支出激增,到咸豐三年,咸豐帝曾哀嘆「部庫僅存正項待支銀二十二萬七千餘兩」,加之現今各省拖欠解部款項幾為常事,各省都在哭窮,貪墨成風,給中央政府交銀子?慢慢等吧。曾國藩之軍費都靠搶的,可想而知北國財政管理之混亂。
實際上晚清後期,財政收入極為依賴上海之關稅,一年上海海關關稅收入就達兩三千萬兩,占其財政歲入三分之一,可想而知上海之重要,可現今東南崛起,卻也不用怎麼指望上海了。
現今這一千萬兩軍費賠償,那自然也是要轉嫁到北國商人、百姓頭上,在其所征苛捐雜稅里加上賠款名目,這是晚清政府的好戲碼,每次戰敗,都是百姓遭殃,反而官員吏員趁著名目繁多的稅目截流大撈一筆,弄得百姓怨聲載道,苦不堪言。也就難怪晚清每同國外開戰一次,皇權威信就削弱幾分了。打了敗仗就要百姓買單,而且是大張旗鼓的要百姓買單,百姓要一直尿你才怪。
葉昭點了顆煙,琢磨著軍費賠償的事,一千萬兩隻是開始,那自然是能摳出多少就摳出多少的,對北朝偽政權的合法性也是一種打擊,而自己,這銀子是多少都不夠用的。
以現時雙方控制區域為界停火,也勉強可以接受。
但長江由英法美三個調停國託管,可真是個什麼玩意兒,混帳條款。
不過這卻也怨不得六王,這個時代的局限性,對於海權本就不怎麼重視,江河有外國軍艦也沒人覺得有什麼可恥的,就說俄羅斯,幾年前艦隊在黑龍江里行駛,沿岸清國官兵只是好奇的看熱鬧,誰也沒覺得人家是挑釁。
現今六王將長江託管給洋人,可以最大限度防備自己突然毀約,從他的角度看,卻也是極高明的一招。
但從自己角度來看,可真有些氣得想罵娘,鬼子六,什麼東西!
……
王府小宴客廳,華燈閃爍,刺繡紅地毯足足有半寸厚,踩在上面軟綿綿就好似雲團一般。
隔著華麗燭台和鮮花盛開的長桌,葉昭正向麥查遜闡述自己的觀點。
「長江託管給調停國絕對是對中國主權的極大羞辱,我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發生。我的想法是,剿滅髮匪後,南北自由貿易,長江南北沿岸設立幾個自由貿易區,當然,具體貿易區所在要等同髮匪的戰事結束再定,現在要考慮的,是上海,我認為,上海應該由南北共同管理,成為南北方的第一個自由貿易區。」
向北方傾銷工業品是必不可免的,一來賺銀子,放著現成的大好市場難道不要麼?二來也逐漸影響江北民眾思想。而將上海變成自由貿易區,更可以最大程度上遏制英法美等國渾水摸魚,控制南北貿易之咽喉。
其實軍費賠償多少都不會有什麼底線,但這上海由南北共同管理卻是不可逾越之條件。
現今長江南岸江蘇境內局勢,有點以京杭運河為界的意思,運河以東如蘇州、上海等乃是北朝控制,以西南京、鎮江、太湖流域等在髮匪手中。
現今和談,實在有些與虎謀皮,真有圍攻南京之日還不知道北朝的蘇州大營會如何反應,但不管怎麼說,借這次和談如能將手伸進上海這個各方勢力角逐之地,就等於贏了個盆滿缽圓。
這些條件葉昭自然已經在電文里同鄒凱之講了,但畢竟鄒凱之份量不夠,是以葉昭親自出面,設宴款待剛剛從朝鮮歸來的麥查遜,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