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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行轅時已經是中午時分,花姬還在熟睡,顯然被葉昭折騰的還沒緩過精神,加之前晚又一夜未睡,好不容易有炕睡了,自然睡得極香。
葉昭沒驚動她,叫了葦月伊織,一起上街吃飯,也逛逛這蘭州城。
當哈里奇聞聽葉昭要他「一起走走」時,自是欣喜若狂,換了青袍馬褂便裝,在西域威名赫赫的哈帥就變成了一名削瘦的商人模樣,只是雙目神光炯炯,令人不敢逼視。
街上店鋪倒也稀稀疏疏的開了板兒,長街一塊塊長短石板拼起的石板路上,縫隙中俱是黃沙,遠遠看,整個城鎮好似都沙蒙蒙的,和中原風情迥異。
尋了間拉麵館要了拉麵,前後左右俱坐滿了大內侍衛。
麵條筋道有勁,湯也鮮美,葉昭笑著看向伊織,說:「可好久沒吃海鮮了,回了京,得好好給你補補營養,吃慣了水物,來內陸不免水土不服。」
伊織溫婉一笑,挑著麵條,吹了吹,夾入了葉昭碗裡,想是見到葉昭剛剛吃的急,有些燙嘴。
哈里奇就在那轉眼珠,葉昭見了,就笑道:「老哈,你少動歪腦筋。」哈里奇打仗是一把好手,可身上陋習卻是最多,見葉昭這麼疼扶桑答應,只怕假公濟私要京里後勤部八百里加急送來冰鎮海鮮都是有的。
哈里奇聽得這聲「老哈」,骨頭立時為之一輕,笑道:「奴才的心思都瞞不過主子,可也不是什麼歪心思,天下都是主子的,戴甲人本就該為主子效命。」
葉昭擺擺手道:「我早說過了,軍隊資源自有軍隊資源的用法,就說今日之事,我若想吃海鮮,自會要京里送,所用費用由宗人府辦理。」
哈里奇肅穆道:「是,主子心懷令天下人感佩!」
葉昭看了他一眼,嘆口氣,道:「我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思,你也不用多想。」新朝的種種變化,在最高級將領中,只怕最難接受的就是哈里奇,反而神保的思想比他更為開明,只是神保對前朝更懷戀,當然,不是說懷戀前朝制度,而是一種為臣之道的遺憾吧。
哈里奇恰恰相反,對自己極為忠心,是擁立自己稱帝的中堅力量,但新朝種種制度變革,步子越來越大,很多事,哈里奇想來都看不慣,更會心生反感。
畢竟,哈里奇最初追隨自己的動力,是封妻蔭子,是升官發財。
葉昭又看向哈里奇腦後的辮子,其實從這些細節上就可以看得出,全軍剪辮的命令發出,神保是高級將領中第一個剪辮子的,而直到現今,哈里奇仍舊保留著自己的辮子,此外軍中旅指揮使以上的武官,未剪辮子的也有十幾人。
全軍剪辮令,針對的對象主要是軍曹,高級軍官暫時未做強求。
葉昭看著哈里奇,不免微微有些動感情,是,哈里奇守舊,將來或許還是改革派的對頭,但這些年,一直以來,他都是自己最堅實的臂膀,而在這個新思潮湧起的世界,他定然迷茫彷徨,不知前路如何,更不知道憑空而來的政務院、議政院會將這個國家帶向何處去。
拍了拍哈里奇的肩膀,葉昭道:「老哈,不管以後怎樣,我對你,不會變。」
哈里奇微微一怔,突然嗓子乾乾的,哽咽道:「是,奴才知道,奴才知道!」
葉昭坐正,嘆口氣,吟道:「看蒼茫大地,誰主沉浮!老哈啊,將來仗打完了,這江山啊,你還要幫我看著點,別被他們折騰的不像樣子。」
哈里奇起身,打千跪倒,哽咽道:「奴才受皇上大恩,肝腦塗地難報萬一!奴才別的不懂,但若誰敢禍害主子的江山,奴才定將他千刀萬剮!」
「好,你起來吧。」葉昭又拍了拍他的肩,說道:「總歸不會走到那一步,我是怕啊,這變革,就總會有人嫌步子小,就好比這辮子吧。」葉昭笑著指了指自己的,說道:「有人跟我進言,全國強制剪辮,我就跟他說啊,好,給你剪刀,你先把我的剪了,可他偏偏又沒這膽子。」說著就笑。
哈里奇也跟著笑兩聲,想了想,隨即道:「奴才回去,就把辮子割了。」
葉昭擺擺手,道:「這都是形式而已,滿洲不滿洲的,你也不要太在意了,中華,咱都是中華。」
哈里奇微微點頭,說:「奴才知道主子的意思,要本朝萬世永昌,可有時候,就是轉不過彎來。」
葉昭笑:「你能跟我說心裡話,這很好,以後再有什麼想不通的,給我拍電報,我也喜歡聽你們發牢騷。」
「是,奴才,奴才知道,皇上對奴才們,真是沒話說。」哈里奇話語又有些哽咽。
葉昭笑道:「好了,吃麵吧,這都要涼了。」
吃過面,出了麵館,天空薄雲散去,驕陽如火。
葉昭啪得甩開摺扇,笑道:「這可不火焰山麼?」想了想道:「盛夏在西疆用兵,可要委實小心。」
哈里奇道:「是,奴才已經散去無數眼線,何處有水,何處綠洲,都要他們打探的明明白白的。」
葉昭微微點頭。
哈里奇猶豫了下,問道:「主子,聽聞您還要再去青海?」
葉昭嗯了一聲,說:「你不必勸了,我若不走一趟,心下委實不安。」農奴、奴隸等等一說,終歸是道聽途說或是後世宣傳,而後世之宣傳,難免會有偏差,自己總要親自去看一看,何況隨後而來的社會架構改革,甚至可以說是對農奴奴隸制社會的革命,到底怎麼搞,成效如何,自己都要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