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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器營一應糧餉同八旗駐軍,比之綠營高出不少,是以從綠營挑揀精兵也好,帖告示募兵也好,倒是從者雲集,沒費什麼力氣。
此外葉昭還準備僱傭些常備丁役,戰時徵用民夫,平日後勤輜重卻需養成調度之法。
不過葉昭沒想到,自己想法雖好,富良手卻伸的更長,而且伸的極快,照這個趨勢發展下去,怕是火器兵練成之日,真正的統帥早就成了富良,而自己大權旁落,會被邊緣為類似於練兵官之類的角色。
看著走在前面氣度沉穩的白胖子,葉昭嘴角的笑意漸漸淡了。
……
泰和號後院,翠綠的榕樹下,葉昭躺在竹椅上,摺扇輕搖,眯著眼養神。
眼角餘光瞥到秋掌柜進進出出數次,看起來似乎有話想對自己說,不過每次都搖搖頭又退了出去。
等秋掌柜再次掀開銀號後門布簾進了小院,葉昭就笑著坐起,「掌柜的,有事兒吧?」
秋掌柜訕訕的笑,「沒,也沒什麼事兒。」
葉昭對他招招手,饒有興趣的道:「過來,您過來,有什麼事兒就說,我這人不喜歡繞圈子。過來,坐這兒。」指了指旁邊的圓凳。
秋掌柜就笑呵呵的走過來坐下,見葉昭伸手拿起長几上的茶壺,忙伸手搶過,「我自己來,自己來。」
倒了杯茶,秋掌柜琢磨了一會兒,見葉昭一直看著他,旋即身子向前湊了湊,小聲問:「東家,您可聽說過公平黨?」
葉昭就一怔:「公平黨?什麼公平黨?」
看到東家神色不似作偽,秋掌柜就鬆了口氣的樣子,「那就好,那就好,既然東家不知道,那再好不過。」
葉昭奇道:「到底怎麼回事,說來聽聽。」公平黨?現在是1854年,可沒聽說這個年代有會黨呢。
秋掌柜神態輕鬆,笑道「我有個表兄,常年在廣西桂林行商,他前些日子來了廣州,說自己加入了公平黨,還攛掇我入會,被我一口回絕了。」
葉昭蹙眉道:「你這表弟可莫牽累了你,會匪最喜蠱惑人心。」自然是作樣子的。
秋掌柜微微點頭,「我理會得,不過這公平黨,好似不是殺官造反的叛賊,聽說廣西士紳商人參加的不在少數,流傳極廣,公平黨主張維護商人士紳權……權益,要,要什麼話語……話語權,主張商人士紳團結與官府……對話,聽說在鄉下,又提倡減租,幫窮人說話。這黨眾里多是像我表兄這樣無權無勢的商人。」
葉昭聽得眼睛越睜越大,拿起的茶杯空了,卻忘了續水。這,這怎麼可能呢?好似,好似自己寫的玩笑之作里倒是提過在現今大清建立政黨的可能性,只是,廣西?
思及一事,葉昭又是一呆。
秋掌柜又道:「要說吧,這等結黨的勾當不是什麼好事,既然東家不知道,那今天的話全當我沒說過。」
葉昭微微點頭,卻有些想不通:「掌柜的,怎麼會突然想起問我這事兒?」
秋掌柜有些尷尬,想了想還是直言相告,「不瞞東家,聽我表兄說,這公平黨的首腦,又叫黨魁,卻是和東家名諱一模一樣,黨眾尊稱他為葉王。」
葉昭手裡的茶杯啪一聲就掉在了地上,這時候他確信無疑,定然是蘇紅娘那小丫頭搞的這勞什子的公平黨,不倫不類的,還把自己抬出來做了神秘的掌門人,可不是,以現下的民智,首腦越神秘,反而越有市場,可不知道她還怎麼給自己加了些莫須有的神秘色彩呢。
秋掌柜見葉昭模樣,就笑:「東家不必怕,既然和東家無關,那我也就放心了,想天下之大,同名同姓的人還少得了?倒是我多心了。」說著話,幫葉昭將茶杯揀了起來。
秋掌柜好像談性愈濃,湊到葉昭身前,聲音越發低了,「還聽說這公平黨在梧州有一枝精兵團練,曾經幫黨眾出頭,殺了一家為富不仁的大戶,可對普通士紳倒好,和官府起過衝突,聽聞當地縣城官兵吃了虧,再不輕易去鄉下招惹他們了,而他們也不招惹官府,倒是相安無事。」談得興起,秋掌柜索性將壓箱底的秘密也倒了出來,幾乎是貼在葉昭耳邊說:「聽說啊,這枝精兵有聖母娘娘庇佑,聖母娘娘親自下凡做統帥,又說公平黨黨魁葉王乃盪魔大帝轉世,和聖母娘娘本就是夫妻,一起下凡拯救蒼生的。」說到「葉王」時,秋掌柜頓了下,想來又想起了和東家同名同姓的這位葉王不知道是何許人也。
葉昭聽得嘴巴都能塞進個雞蛋,這什麼亂七八糟的,神話故事都出來了,倒真是晚清特色的會黨了,同士紳們宣傳是一套,而對鄉下民眾的說辭又是另一套,可也沒辦法,民智未開,尤其在農村,這神神鬼鬼的傳說倒最能蠱惑人心。
又不知道借哪位廣西大紳的名頭,披上了團練外衣,也不提反清復明了,倒真是個好主意,慢慢積蓄力量,其前景看起來倒光明的緊呢。
聖母娘娘?葉昭不由得想起了那令人銷魂蝕骨的香軟嬌軀,心中就是一盪。可想起下次見面蘇紅娘可未必就輕易叫自己碰她了,不由得又有些氣餒,可不知什麼時候能令她真正喜歡自己呢?
秋掌柜意猶未盡,聲音低得葉昭幾乎都聽不清,「不過我倒覺得,這聖母娘娘來得蹊蹺,梧州,那可是天字第一號女反賊蘇羅剎的地盤。」說到蘇羅剎,秋掌柜猛地頓住,就覺得後脖領有些涼,激靈一下,回頭四處張望,好像那紅裙飄飄的妖女隨時會冒出來一刀砍了他的腦袋,這話可再不敢說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