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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豐慘白的臉上又有了笑意,「好,盡心盡力,說得好,你年幼,在外人眼裡又是沾了老祖宗的光,我重用你,外面少不得議論,你能明白再好不過。」
「是,皇上對奴才天恩浩蕩,奴才定干出個樣子來給他們看!」葉昭都不知道自己怎麼這麼能白話了,越說倒好象越是同咸豐一體同心。
咸豐微微點頭,從几上端起香茗輕輕抿了一口,又道:「朕還聽說件事兒,你上次出外辦差,帶了幾枝西洋火銃回來?」
葉昭心裡一驚,看來府里親衛用火器與人毆鬥一事竟然傳到了咸豐耳朵里,十有八九桂貝子的圈子就脫不了干係,葉昭心思電轉,卻急忙磕頭:「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奴才見西洋火器犀利,禁不住見獵心喜,奴才罪該萬死!」
咸豐沉吟著,葉昭這一刻要說不緊張是假的,聖意難測,誰知道咸豐到底是什麼心思?
終於,咸豐緩緩道:「有求知之心是好的,但逞凶與京師,朕不得不辦,既然是端華的護衛,就要著落在他的頭上,回頭朕會知會宗人府,罰他俸祿半年。」
累親王受罰,雖部在乎那點銀子,葉昭還是不由得一陣鬱悶,但臉上自然不顯,恭恭敬敬磕頭,「皇上恩典。」
咸豐又道:「可這事兒啊又給朕提了個醒,朕再委你個廣州副都統的差,你到了廣州,置辦些西洋火銃,朕倒想瞧瞧,西洋火器真能強過咱大清國騎射?」
葉昭卻未想到咸豐有此一議,看來鄭親王府戈什哈持火器逞凶京師倒也帶來另一個後果,令蔽塞視聽的京城權貴們不得不重視起西洋火器的厲害。是以咸豐才突然有這麼一說。
而咸豐一打一拉,恩威並濟,自是要葉昭去了廣州好好辦差,甚至對葉昭有些期待,若葉昭真把自己當成了滿洲權貴,怕多半會服服帖帖。可此刻葉昭心裡只是冷笑,對於咸豐這一套反感透了。尤其是現在算真正明白了皇帝的權威,一張嘴就罰了親王半年俸祿,換別人或許不覺得怎樣,葉昭卻頗感煩悶,因為葉昭突然感覺到了,自己一家看似顯貴,實則生死榮辱,卻只在人家一念之間。葉昭這個現代人心裡又豈會舒服?又豈能接受?
葉昭臉上絲毫不動聲色,只是恭恭敬敬的磕頭,誰也不知道,此刻的他,心裡在怎樣翻江倒海。
……
雛鳳樓西暖閣,燙了壺酒,葉昭坐在火炕上自斟自飲,還在琢磨去廣州的差事,估計咸豐同軍機處議過後,明後天就會有聖旨下來,不出大的意外,這個廣州副都統兼五口通商協辦是做定了。
五口通商協辦大臣,沒說的,雖然葉名琛脾氣古怪,但自然要唯他馬頭是瞻,不然這辦夷務最容易招禍,最後過錯都會落自己頭上。
廣州副都統?那是名副其實的正二品武官,由廣州將軍節制,而廣州將軍實則是廣東一地軍隊最高統帥,統領八旗,全省綠營兵也要受其節制,官階與兩廣總督同,實則地位要高於兩廣總督。
如果在關外,如黑龍江將軍、吉林將軍等等,實則乃是一地軍政最高長官,各城副都統又是各城軍政最高長官。而關內的都統,同樣是將軍的左右翼,除了軍務,尚需分掌旗民戶口、生產、教養、訓練等事宜,同樣算是當地旗民的軍政長官吧。
廣州有滿洲八旗一千五百人,漢軍旗一千五百人,世代常駐的襲兵制,加之隨軍家屬旗人怕有萬餘人,而廣州將軍治下兩位副都統,一為滿洲副都統,一為漢軍副都統,習慣上滿洲副都統稱為左都統,漢軍副都統稱為右都統。
自己多半會弄個滿洲副都統的差事吧?
不過說到配置火器,葉昭就不禁搖頭,八旗兵現今戰鬥力全無,購買火槍又怎樣?被白白養了二百多年衣食無憂,若還有戰鬥力那倒怪了,不做事的八旗子弟,吃飽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玩兒。遛鳥、鬥蛐蛐,聽戲,這是好的,不好的有抽大煙。坑蒙拐騙,殺人越貨的事,旗人一般不干。不過皇上指望他們的騎射之事,他們也不做。
就說本來幾年後廣州城八旗兵成立的洋操隊,可八旗老爺把洋槍鎖在柜子里,看都不看,只有上面來人點校了,才發槍拄在那裡,站一站,裝裝樣子。
不過在廣州城旗人倒是頗受歡迎,原因是這些人由於鐵桿莊稼的緣故,大多不操心錢財之事。有錢就花,買東西不屑跟人講價,錢花沒了就賒帳,再不就噹噹。於是整天當冤大頭,人家一厘能買到的,他們得花一分。不僅僅是廣州城,在全國各地旗人大抵如此,如此又怎可能不受歡迎?
雖然咸豐帝沒有明確說出練兵兩個字,可購置火器做什麼?還不是這個意思?
不過練旗兵?葉昭就不由得苦笑搖頭,這些老爺那是爛泥扶不上牆,完全無藥可治的,又怎生練起?
「如意,好像你是廣東的是吧?」看了眼在旁邊伺候自己酒菜的俏丫頭,葉昭忽然省起來。
如意穿了件淡白鑲銀邊的旗袍,清清秀秀的,倒也俏麗可人,吉祥跟少奶奶回了娘家,小王爺身邊就剩了她一個人伺候。
「是。」如意頗有些意外,不想小王爺竟然知道自己籍貫。
葉昭微微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第三十六章 紈絝走天下
「卻聽那火車轟隆隆轟隆隆開走了……」麻三說書講究聲情並茂,他不喜歡循規蹈矩站在說書案台後,而是喜歡把著摺扇比比劃劃在堂中茶客間遊走,只是這段書他唾液星子橫飛,卻吸引不到茶客,客人們飲茶聊天,自個兒聊自個兒的,現今之世沒有「魔幻」評書,大夥也不感興趣。若不是麻三倒貼了茶樓幾錢銀子,加之又是以前的紅嘴先生,怕是掌柜的早就把他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