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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英國駐廣州領事傑克遜求見。」殿門外侍衛進來單膝跪倒稟告。
葉昭微微點頭,「請。」
「傳廣州領事傑克遜覲見!」殿門外立時一聲聲傳了出去。
葉昭就笑道:「什麼時候能用個請字?」自是跟如意說的。
現在如意幾乎成了專職的值日文吏,每天都在銀安殿執勤,沒辦法,一來她知識有限,難以處理文函;二來秘書房誰敢使喚她?就在王爺身邊端茶倒水跑腿傳送文函倒也不錯。
如意自不敢吭聲,說實話那些文函她倒不是看不明白,但身為女子,王府的丫鬟,哪敢在軍國大事上提出主張?是以裝聾作啞,現在每天陪在主子身邊倒是得其所哉。
工夫不大,身材挺拔滿頭金色捲髮的廣州公使傑克遜走了進來,按照老規矩,如同覲見伊莉莎白女王一樣,單膝跪下向葉昭行禮問候。
葉昭笑著走下殿階,說道:「公使先生,請起。」
傑克遜來這銀安殿不是第一次,倒是輕車熟路,見如意撩起珠簾,就跟在葉昭之後進了那黃幔後的「會客堂」。
如意又給傑克遜上了熱咖啡,見主子手勢,給主子上了熱茶,這才退下。
「看公使先生氣色,可是有什麼為難?」葉昭品著茶,笑著發問。
傑克遜對葉昭印象不錯,他今年開春來廣州上任,乃是總領事,上海、北京、天津三領事皆受其節制。
同葉昭接觸幾次之後,傑克遜對這位大將軍王很有些好感,只覺這位大將軍王的談吐見識頗為不凡,實在是他生平僅見的人物。
在同包令等官員領事,香港、上海、天津等英商磋商時,他是全力支持葉昭的,言道若南北開戰,我大英帝國應該嚴守中立立場,而南方獲勝更符合大英帝國利益。
但奈何上海商人群情激奮,那些大班各個驕橫的很,加之包令也對其施加壓力,傑克遜孤掌難鳴,只好答應來與中國郡王交涉。
此時面對葉昭,他面無表情,從公文包里摸出一份公函,照本宣科:「親王閣下,我代表大英王國對閣下射殺我國公民一事表示強烈抗議,並保留採取進一步行動的權力。」
葉昭正色道:「這件事我深表遺憾,過兩日正式發照會給你,你也清楚我國的法律,這是我能盡的最大努力了。何況馬丁先生在我國海域干預我朝內政,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希望傑克遜先生理解。」
傑克遜微微點頭,又照著文函讀道:「貴國內部事務,鄙國絕不干涉,但貴國軍事各方務必保障我國商人貿易自由,廣州、福州、上海、天津、營口等商埠海域列為軍事禁區,嚴禁任何國家軍艦在該海域作出軍事性攻擊行為,若有違反者,鄙國遠東艦隊將不得不採取必要的措施。」
葉昭心裡一沉,六王,已經箭在弦上了。
傑克遜放下文函,臉上這才有了表情,有些無奈的道:「親王閣下,很抱歉,我也沒有辦法。」
琢磨著六王可能的舉動,葉昭不動聲色,笑著點點頭:「我能理解,傑克遜先生,我知道您盡力了。」
傑克遜嘆口氣道:「親王閣下,遠東艦隊將會在三日內抵達香港,監視貴國海軍的行動,這份照會,並不是在恐嚇您。」
雖然遠東艦隊將廣州海域也列為保護範圍,但任誰都知道,北京方面的水師是沒有能力威脅到廣州的,甚至可以說,北京根本就沒有水師,除非幾艘只能在近海行駛的帆船也稱之為軍艦。
所以這份語含威脅的照會,實則就是對葉昭的通牒,對廣東水師的警告。
葉昭笑道:「傑克遜先生,我明白。」
傑克遜嘆氣道:「親王閣下能明白就好,鄙國也是出於保護貿易之意,並不是存心和親王為難。」
葉昭點點頭,沒吱聲。
傑克遜想了下又道:「親王閣下,關於前日落成之平遠軍紀念碑,我注意到,悼文中用了『夷狄東進』的字眼。這一點恐怕……」
葉昭擺擺手道:「傑克遜先生應該知道我國文化傳統,實則激勵人心之舉,並無他意。」
現今英文中就算民族主義這個詞彙剛剛誕生幾十年,更遠遠沒有形成對民族主義的系統解釋,更無鼓動民族主義的說法。
是以對中國傳統頗為了解的傑克遜雖覺此舉不妥,但也沒有充足的理由來駁斥,坐了一會兒,心裡自也覺得無趣,就起身告辭。
看著他的背影,葉昭慢慢端起了茶杯。
六王,看來真下決心要削自己的「藩」了,請求列強幹涉,免得自己水師北上就是第一步,也是一個最明顯的信號。
削藩,如果六王真是個精明人,委實是越早越好,當他意識到自己不可能臣服於他之時,削藩已不可避免,而雷厲風行,就更要有壯士斷腕的決心了。
六王,恰恰有這樣的決心。
而廣東呢,六王削藩自己拒不聽令,甚至擁戴小阿哥為帝,官員、士紳、軍兵又都何去何從?如果再給自己兩年時間,必然使得人心歸附,可六王,就偏偏不會給自己時間。
看似強大的廣州政權,可一旦六王免自己職位的詔書下來,只怕局勢之複雜會遠遠超出自己的想像。
自己,該如何做?
第七章 盤龍殿,月光華
1858年7月,六王下諭,肅智郡王景祥回京奏對,福州將軍穆特恩代署大將軍印務,平遠軍第一鎮總兵官神保授平遠軍提督,加兵部尚書銜,領平遠第一鎮、第三鎮,統領江西大營軍務,平遠軍第二鎮總兵官哈里奇加兵部尚書銜,領平遠第二鎮、第四鎮,赴廣西剿滅賊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