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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都頭突然省起,怎麼感覺,一個月前,店家還不是這夫妻倆?但以前,可沒在意過。
正胡思亂想,突然就見那著胡裝懸長劍美貌異常身材惹火而又英姿勃勃的小婢女走出來一位,吹響口中銅笛。
然後,呼啦一聲,兩旁溝壑蒼茫茫積雪中,突然馬聲長嘶,無數黑影從積雪中跳出,都是女騎,此時她們和駿馬黑甲上積雪簌簌而落,一塊塊雪白長布抖動,又摺疊放於馬鞍之下,官道之上,立時無數高高紅翎跳動,黑馬黑甲的彪悍女騎射們英氣四射,匯聚成陣,冷冽之氣瀰漫。
張都頭目瞪口呆,倒退兩步退到了草舍旁,心怦怦亂跳,本能感覺到了危險,這些女射,可不是儀仗,好似各個都經歷過生死,那猙獰面甲露出的眼睛就如餓狼,如果招惹到她們,毫無疑問,可能下一刻,自己就會被射穿成刺蝟。
那貴人,到底是什麼人?
張都頭,腿肚子微微轉筋,只是慢慢向後移動腳步,只想,變成最不起眼的某種存在。
第四十五章 一騎西來,捲起千堆雪(上)
十幾丈高的土丘,在這平原之地卻很是居高臨下了,雪漸漸停了,白茫茫天地中,遠方運河倒好似一條黑帶,向北蜿蜒而去。
虎丘亭,顧名思義,便是這座土丘上的一個小亭子,很簡單的一個小涼亭,夏天納涼,冬天賞雪,很多文人喜歡在此聚會。
涼亭石桌、石椅都鋪了厚厚錦墊,而且,涼亭三面都掛上厚厚布簾,免得西風吹進來,只留了北側一面賞雪,也就是正對運河的方向。
「這瓊漿玉碎,很美啊!」田欽祚實則是武人出身,現今,絞盡腦汁的想出些優美詞彙賣弄風雅,不時看向旁側那土布衣裳補丁摞補丁臉上髒兮兮的小姑娘,心裡酥酥的。
這個叫尤懿懿的小姑娘,才十二歲,小小年紀,卻是媚骨天成,眼神,一舉一動,也太勾人魂魄了,從見她一面後,田欽祚就覺得魂兒都丟了,然後,他大費周章做了很多事,就為了今天說出來,博美人一笑。
今日,派婢女從女牢中接她出來,但婢女們說幫她梳洗換衣服她卻說什麼都不干,甚至,要撞柱自殺。
這更令人憐愛不是?
田欽祚聽聞,便令婢女別難為她,送她上馬車,來到這虎丘亭賞雪。
桌上擺滿了好吃好喝,但她碰也不碰,靜靜的,無論自己說什麼,她都不言語,那雙水汪汪清澈中帶著青澀小媚意的鳳眸,初始看著飄雪,後來看著天空飛翔的鳥兒,好似,很羨慕那些能飛舞在天空的物事。
田欽祚看著,更是心疼,嘆口氣道:「告訴你個好消息,你因為年紀小,又是女子,所以,你的罪責會被赦免,回復自由身。」
尤懿懿呆了呆,輕聲問:「那,我的爹爹娘親和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呢?陳大叔呢?」
什麼陳大叔?田欽祚一怔,好一會兒才明白過來,這小麗人說的是那陳阿大,好像是當年領著尤家人遷居來本地投親,也受此事牽連被抓進了大牢。
真是善良啊,田欽祚就覺得要喜歡死這個小麗人了,更又有些慚愧,嘆口氣道:「他們,我都幫不上什麼忙……」
眼角便瞥到,小麗人不再言語,又靜靜看向了遠方。
田欽祚順著她目光看去,卻是土丘下,正有幾隻小黑點奔跑,應該是野兔。
「很羨慕它們吧?」田欽祚看著那幾隻小兔,輕輕嘆口氣,「我也羨慕它們,如果我年輕幾歲,尚未娶親多好?」
尤懿懿並不作聲,只是盯著那漸漸隱沒在雪中的小兔。
這小麗人得知她會獲得自由完全沒有自己想像中那麼開心,自己說了這許多話,她更理也不理。
田欽祚心中漸漸有了怒氣,和自己預想中,英雄救美後得到的回報,差距太大了。
他從來不是什麼心胸寬廣之人,只覺得現今自己為了這小麗人所做的,已經是足以感動世間任何一個女子了,但偏偏,覺得自己是撞了一鼻子灰。
這時,突然那幾個小黑點又從距離這土丘很近的一處雪堆中奔出,果然是狡兔三窟。
「哼,幾隻小兔亂我心神,就讓它們嘗嘗我神箭!」田欽祚說著,猛地起身,他覺得,應該恩威並施,不然,她卻不知道自己勇武,不會知道自己今日一反常態的溫柔,是因為自己對她一片痴心。
身旁扈從忙奉上弓箭,他走到亭子欄杆前,弓拉滿月,對準了那幾隻正在土丘下奔跑的小兔。
「啊,不要……」尤懿懿驚呼一聲,終於起身,更跑上兩步,到了田欽祚身側。
知道怕了?田欽祚心中有些得意,手指一松,「嗖」,箭矢閃電般射出。
「咔」一聲響,那箭矢眼看就要射中其中一隻小兔,卻突然從中折斷,卻是另一支箭矢從旁側激射而來,正中他射出的箭矢,箭杆立時從中折斷,那隻橫空而來的箭矢噗一聲射入雪中,斷成兩截的箭矢也隨之落地,那些小兔受驚,立時便鑽入了雪中。
田欽祚心中一驚,小兔就在土丘之下,距離很近,所以,對方箭矢如何後發先至射斷自己箭矢,他看得清清楚楚。
便是尤懿懿也驚訝的小嘴成了O型,顯然,她也看明白了經過。
「什麼人!」田欽祚厲聲喝問。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小兔何罪,要辨雌雄,也不是非要了它們的命啊!」南側布簾外,傳來男子嘆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