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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寧遠遠眺望,腦海里閃過這鎮守滄州的橫海軍節度使張美的傳聞,當然,也不能說是傳聞,很多事情,就是永寧說的。
張美由庫房小吏,因為精明強幹,躥升很快,到永寧公主的父親周太祖期間,已經是澶州糧料使,那時候郭榮率兵鎮守澶淵,每逢糧草缺乏時,柴榮就向張美求取,張美就私自供給他。周太祖聽說後大怒,準備派人前去斥責張美,但恐怕傷了柴榮的臉面,於是就將張美調往濮州,擔任馬步軍都虞候。
到郭榮繼位,馬上詔張美入樞密院,周和北漢的高平一戰,張美表現出色,升右領軍衛大將軍,並暫且代替重病的宰相范質判決三司之事。
郭榮戰死後,後周一系列人事變更,張美被任命為這橫海節度使。
顯然,張美既不是使相黨,也不是趙匡胤一黨,而是一路被郭榮提拔。
只是現今,不知道他,轉的又是什麼念頭。
正思忖間,前方騎兵已經漸漸放慢速度,隱隱可以看到人影輪廓。
「齊王殿下!早盼和殿下會晤,今日才得成,幸何如之!」大笑著,一匹馬奔到了陸寧面前。
馬上是一名圓臉中年武將,面相端正,不過身子有些單薄,顯然是以文官領武職。
陸寧微微一笑,「張都護,本王也聞名已久。」
遠方,號角聲更響,張美笑道:「殿下,三軍正恭候殿下入城。」
陸寧微微頷首,做個手勢,鐵騎中一員,舉號角吹響,前後鐵騎,立時策馬集結,每個騎兵那近乎三米高的粗粗長矛舉在胸前,如林立,肅殺之氣撲面而來。
張美臉色微微一變,又看著這些齊國重騎腰胯的彎刀,顯然是近身劈殺所用,眼神就有些飄忽。
重騎中路的殿前軍副使、營指揮使呼延贊,馬上掛鐵槊,手中真就是一對鐵鞭,黑黝黝寒森森看起來都能想像被其重重砸在頭盔上腦漿迸裂的可怕感覺。
這是陸寧親手為他打造的,他愛不釋手。
……
滄州北一百里便是曾經的乾寧軍,乃是河朔三鎮屯兵之處,現今被契丹人占據,更名寧州。
滄州和寧州之間隔漳水,不過今春河北乾旱,夏雨未至,漳水河道數處河段水很淺,是以在酒宴上,陸寧提出想去乾寧軍附近轉上一轉。
軍府內酒宴,人並不多,都是橫海軍重要人物,節度使張美、副使劉文鼎、掌書記唐舒、滄州通判李季,此外,張美長子張守瑛也在,是一個虎頭虎腦的二十左右歲的小伙子。
酒菜豐盛,尤其是肉絲烙餅,香噴噴,已經很有北方食譜的精華。
來到這個世界之後,陸寧還是第一次吃到頗有些正宗的北方大烙餅。
所以推杯換盞,吃的甚是暢快。
更說起要去乾寧軍看一看故國山河。
張美等都滯了滯。
張守瑛卻是摩拳擦掌,立時道:「殿下,酒後小將願為殿下嚮導!」
張美就暗中瞪了他一眼,笑著對陸寧道:「好說,好說,宴後當為殿下安排。」
不過又一巡酒後,副使劉文鼎嘆口氣道:「殿下,現今中原混亂無主,本鎮不過在此偏安,日夜所怕的,就是北國來侵犯,幸好那北國偽寧州刺史王洪,尚算有漢家良心,約束兵卒,是以和滄州一直相安無事。」
第二十九章 氣吞萬里如虎(中)
契丹實行以漢制管漢土,幽雲諸州由南院大王節制,實行中原制度,而且如寧州,刺史王洪及軍民,幾乎都是漢人,但因為寧州緊鄰中原政權州縣,是以又有少數契丹軍卒,首領被漢人稱為帳將,並不隸屬刺史王洪管理,有監督制衡之意。
劉文鼎的話語,自是勸說陸寧不要在邊境挑起事端。
張守瑛眼中有不忿之色,握著拳頭低聲哼了一聲。
陸寧笑笑,舉杯道:「喝酒喝酒!」
便在此時,一名將官匆匆而入,來到張美身前,躬身在他耳畔低語幾句。
張美臉色微微一變。
陸寧聽得清楚,這將官卻是稟告,有契丹人渡過漳水,襲掠村莊,正是契丹人所說的「打草谷」。
陸寧猛地起身,沉聲道:「張都護,我正要看看契丹人,是如何將我漢人視作牲畜打什麼草谷的!」
張美一呆,卻是想不到,將官低聲稟報,卻也被這齊王聽得清清楚楚。
張守瑛也霍的起身,怒道:「那些雜碎契丹狗又來了?!」
張美對身側將官點點頭:「點軍馬出城!」
「事急從權,張都護,便由我部兒郎驅逐契丹人!」陸寧說著,揮揮手,本來伺立在身後侍衛立時匆匆而出。
副使劉文鼎想說話,張美對他使個眼色,劉文鼎便沉默。
……
一片片過人高的青紗帳,遠方村莊,濃濃黑煙可見,隱隱聽得哭喊慘叫聲。
陸寧呼喝一聲,和眾虎賁侍衛立時衝出,阡陌小路,蹄聲不可聞,青紗帳外,只見高高長矛一隊隊分散而出。
張守瑛假裝沒聽到父親訓斥,一打馬,撒歡似的也衝進了青紗帳間田陌里。
張美眼神閃爍,問身旁唐舒,「如何?」
唐舒苦笑,「不可說,不好說。」
張美令唐舒派了親信招待齊王侍衛親軍用膳,同時,也可以近距離觀察這些親軍。
原本見這些親軍卻是去了盔甲,讓自己很舒適的用餐,唐舒聽到回報,就有輕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