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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教授,聽聞彩蓮在你府中,可是真?」孫晟到了陸寧案前幾步,傲然而立,恨恨說出的第一句話,就是確認焦氏行蹤。
陸寧看著這孫府淒悽慘慘模樣,心裡嘆口氣,整個孫家,現今只有一個下人,就是最後面跟著的那啞巴焦二,應該還是做義工。
見孫晟問,陸寧點點頭,「孫相,你之奴僕,在唐主時便都被打發,婢妾也是如此,現今更換了朝代,按本朝律法,前朝官宦,又無寸功與本朝,奴婢當盡皆放免,是以,不管是前朝事,還是本朝事,焦彩蓮都是自由身,孫相無權過問。」
「我視她如妻!」孫晟怒聲,仿佛又變成了江南廟堂上那犟老頭。
陸寧看著他,並不言語。
孫晟終於,長長一嘆,視作妻,終究沒給她妻的名份不是。
陸寧點點頭,「好,孫相第一個疑問,已經有解,孫相,還有其他疑問麼?」
沒得到本朝登用的前朝官吏,有點卯排查制度,關心他們生活,遇到困難會幫其解決,更不能讓他們餓死,當然,監控才是本質所在。
正常融入本朝市井生活的,便從點卯冊中划去。
現今還有點卯排查的地域,主要便是在淮南,由地方官署的司功廳局負責。
而武漢府,則由招撫司衙門負責此事。
雖然看起來對前朝官吏排查太過嚴格,甚至容易變成司功吏員對前朝官吏家庭的欺壓。
但陸寧還是推動了這項國策,因為一個國家,永遠不可能沒有心懷反叛的階層,而往往最希望這個國家垮台的,便是前朝的各種既得利益者及其後代,暫時戴上放大鏡審視你們,也是為了長治久安。
當然,國家安寧,最主要的,當然還是要國力富強,民眾能安居樂業。
而且陸寧很多時候推動一些基層官吏都要參與的國策,更多的是,讓皇權下鄉,調動基層官員的執行力,如果基層官員,整天負擔的只是苛捐雜稅,那麼實際上,國家統治者是誰,國策如何,對基層官吏來說都無所謂,只有真正統治這片大地的基層官吏們,有了國家意識,有了動員能力,在鄉間執法習以為常而不是由鄉紳宗祠代替國法,這個國家龐大的人口,才真正有了優勢。
而對這些舊朝官吏的審查,諭令中自也有各種條則約束官吏。
如這孫晟,脾氣很倔,其又曾經為江南國相,第一次點卯,自己親來,便比較契合諭令的意思了。
「孫相,坐!」陸寧做個手勢,在他桌前幾步,早就令鄉民擺了一個略矮的座位。
孫晟看了眼,卻是冷哼一聲,「這位教授,我全家七口,都在這裡,你想做什麼,不妨明言!」
陸寧正要說話,突然回頭向西方看去。
一個小黑點由遠及近,卻是一匹快馬,馬上乘客應該沒注意到泥塘中悠哉悠哉躺著曬太陽的諸毛,徑直奔過來,泥塘中立時一聲虎吼,那馬受驚,長立而起,馬上乘客猝不及防,立時摔了個狗啃泥,駿馬卻轉身就跑。
騎手驚駭的向泥塘中望去,諸毛曬太陽正舒服,四個虎婢在給它們按摩,隨意吼了聲而已,都沒起身。
騎手是一名武者,腰間懸劍,此時抽出利劍,警惕的盯著泥塘方向,慢慢後退。
鄉民們,都霎是覺得有趣的看著他,馮延魯卻早已經賠笑喚道:「魏統領,莫怕,莫怕!」
孫晟的目光,終於落在了馮延魯身上,冷哼一聲,卻是話都懶得和這廝說。
將領微胖身材,四十多歲年紀,聽馮延魯喚,才回身,但還是一步三回頭的看向泥塘,到了近前,才劍入鞘,陸寧拱手微笑:「文教授,本官魏璘,有禮了!」
從見到這將領的那一刻,潘鶯鶯臉色就有些不好看,甚至泥塘中的虎嘯,她恍惚間,都沒怎麼注意。
陸寧對他點頭笑笑:「魏統領,如何來了此地?」見過這魏璘的畫像,別說,還很傳神,一個看起來很沉穩的矮胖子。
魏璘見陸寧大喇喇模樣,心裡微覺不暢,心說你是正五品,我是從五品,都是五品官員,且互不隸屬,現今我單騎而來,就是特意來向你示好,你卻有些過了。
不過,這傢伙,是齊帝舊部,能不招惹,自然還是不招惹的好,想著,魏璘便笑道:「我此來,是為潘家娘子一事,外間諸多誤會,我特來澄清……」
陸寧擺擺手,「倒也不必說了,潘少夫人是我好友,她想改嫁也好,要守寡也罷,自有她的主意,如此多人面前談論,甚為無禮。」
魏璘的臉色就難看起來,他本來是去使司衙門拜會這文教授,但聽得文教授來了洪山村,盤算了一番,他也追了過來。
孫家,乃至這洪山村鄉民,在他眼裡,根本微不足道,是以,他本想好了,就今日在旁說項,逼得潘家小娘子去給這文阿大做妾,雖說心中極為不舍,但得罪了文阿大一事,自也可以化解。
卻不想,這文阿大,好心當驢肝肺,不但不領情,還當眾指責自己。
潘鶯鶯聽魏璘在這許多人面前談論自己改嫁之事,本來羞愧無地,但那文教授隨即打斷了魏璘的話,潘鶯鶯心中一安,看向陸寧的美眸中,更多了幾分感激。
「魏統領,還有旁的事嗎?」陸寧看著他笑笑,對這魏璘沒好感,並不是因為潘鶯鶯,昨日晚間調用左監檔案,發現這廝黑料不是一般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