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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便是聽齊王命令去傳令準備出征的那侍衛,到了膳房先抓了塊餅往肚子裡塞,還拿起水壺咕咚咕咚灌了幾大口。
好似是齊王的規矩,若非得以,空腹不出征,那侍衛因為一直站在齊王身後,滴水未進,但他甲冑在身,是以恰好有其餘軍卒披甲的空當,他便趁機狠吃狠喝,據說若有這種機會不進食,回頭是要被處罰的。
唐舒追去親眼看到了這一幕,不由心下更為搖頭。
但卻不想,那些士卒披甲很快,不知道他們甲冑是如何分解的部件,內里又如何串搭,總之神速無比,怕比普通甲卒,快了數倍。
等齊王不管不顧的到城門前時,這些重騎兵已經集結完畢。
是以,節度使張美問他對齊王侍衛親軍觀感如何,他一時難以措辭,才用了「不好說」三個字來形容。
「怎麼不好說?!」張美蹙眉,有怪責之意。
唐舒苦笑,指了指遠方,「都護公,可上丘遠觀。」
這塊丘地,上面稀稀落落種了些黍米,張美和唐舒策馬上了土丘,數十名親軍,則在丘下護衛。
張美突然就是一呆,說:「搞什麼?!」
卻見遠方,齊王恰好從青紗帳中衝出,直直的就沖入了那濃煙滾滾的村落,他身後只有兩隊二十餘騎跟隨。
其餘重騎兵,卻是分成一列列,向遠方奔馳。
他的兒子張守瑛,好似也有些懵圈,但應該是咬了咬牙,就跟上了齊王這一小隊軍馬,衝進了村莊。
「這,這逆子!」張美氣得吼聲如炸雷,嚇了唐舒一跳,都護公,也跟定州孫都護一樣,要修道修仙嗎,那孫都護,才喜歡這般一驚一乍的,信徒們都傳其吼聲能招來天雷……
「速去,衛護小公子!」唐舒吩咐下面的親衛,知道都護公霹靂一聲吼,實則是擔憂小公子安危。
數十匹輕騎,立時也奔入了青紗帳。
唐舒這時突然一怔,好似,都護公的親衛,輕騎而來,才和齊王殿下的侍衛親軍集結的時間差不多。
就以戰前準備來說,好似,差距有些大啊……
而且,齊王殿下的侍衛親兵們,不乏一邊貫甲一邊餓死鬼一樣,嘴裡大嚼特嚼的,當時看得自己,真覺得這幫少爺兵,盔甲再明亮,也僅僅是嚇唬人而已。
唐舒正胡思亂想的功夫,突然就見村莊裡,炸了鍋一般,契丹騎兵從各個方向飛奔而出。
唐舒嚇一跳,汗毛都豎起來了,這,這是契丹軍馬發現了都護公在此,要四面包抄嗎?
咦?不對,契丹騎兵,飛奔而出是飛奔而出,更像是,飛奔而逃……
然後,就見,本來分散的齊王侍衛親軍的一隊隊重騎,突然加速,恰好是守住了村落的幾個出口,和那些飛奔而出,不,飛奔而逃的契丹騎兵重重撞擊在一起。
十人一隊的重騎兵,那粗重長矛平舉,直直從契丹逃兵中衝出,那些契丹逃兵,紛紛落馬,而第一次衝擊剛過,第二隊十人一隊的重騎兵又到,第二隊後,便是第三隊,便如層層槍浪,戳戮之下,契丹騎兵如落葉般從馬上栽落,戰馬嘶鳴四散而逃。
有契丹騎兵向遠方逃逸,但好似他們後面,卻追著一人,逃逸的契丹兵卒紛紛落馬。
唐舒眼神有些不好,少年時看遠方就模糊,是以看不太明白,奇道:「都護公,那些向遠方逃竄的契丹人,怎麼都中邪一般噼里啪啦往馬下掉?……」
主僕經年,甚為親密,鷹眼如炬的張美,有時候給這個幕僚說一下戰局也習以為常,此時張美臉色卻有些不好看,訓斥道:「別搗亂!」正看得入神,甚至眼中有驚懼之色。
唐舒呆了呆,便不敢再問。
良久後,張美長長吐出口氣,「世宗皇帝被這齊王癔症時單槍匹馬射殺的傳聞,怕是真的……」
「啊?不會吧!」唐舒怔了下,隨即心下一凜,便即明白,那追著契丹人身後的,是齊王殿下?用弓箭,將落單落跑的契丹人一個個誅射?
張美搖頭嘆息,「公主密信說,這齊王被雷劈後得天降神力,但那月余時間,卻也神魂錯亂,是以誅射世宗皇帝非是本意,現今思及,也頗為後悔,但天意如此,卻不可違。」頓了下,「我本以為長公主殿下假借天意威嚇我,但現今看,這齊王之武勇,長公主殿下卻未有虛言……」
唐舒愣了會兒,說:「齊王射殺世宗皇帝時,真是在發癔症是天意嗎?」
張美深深看了他一眼,卻不說話。
唐舒心下隨即苦笑,是啊,是不是癔症是不是天意又如何?這中原之地,短短几十年間?換了多少個主人?前之唐、梁、後之唐、晉、漢、周,本朝太祖皇帝,也不過六年前滅漢立國,世宗皇帝更是太祖皇帝養子,或許,本又到了該當易主之時?
真命天子,就在今朝?
這時,遠方號角響,張美微微一怔,「又做什麼?」這次,語氣卻緩和多了。
唐舒遠遠看去,卻見齊王和其侍衛親軍,分散入村,有侍衛親軍下馬,不知道在做什麼。
過了一陣,就見這隊重騎,簇擁著齊王,向北駛去。
「父親大人!父親大人!齊王要去乾寧軍鎮前耀威!」張守瑛興奮的喊著,策馬從青紗帳中駛出來,他身上有些血污,臉上卻全是興奮之色。
「把契丹人頭都割了,要去送給乾寧軍鎮的王洪呢!契丹人一共四十六顆人頭,一個沒能逃掉!」張守瑛嚷嚷著,「父親,我們也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