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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樓時,還是焦氏拎著大大的食盒,陸寧這個不知道憐香惜玉的粗鄙商賈,就更是被指指點點了。
……
馬車是租賃的,驅車的車夫,則是副都頭馮經。
進了車廂,陸寧剛剛坐好,焦氏又噗通跪下,「老爺,賤妾該死,賤妾該死!求老爺饒了賤妾一條狗命……」也不管車廂里實則沒那麼潔淨,畢竟是租賃的車馬,她的烏黑雲髻就伏在了滿是土塵的車板上,嬌軀簌簌發抖,「老爺饒命……」
「焦二和你什麼關係?」陸寧蹙眉,「好生回話!」
實則陸寧心中,已經有了些猜想。
「焦二,焦二是賤妾的兄長……」焦氏紅色襦裙下的嬌軀,抖得更加厲害。
「哦?所以,你本也是孫家奴婢?去年孫家被抄?你逃了出去?」陸寧琢磨著問。
「賤妾,賤妾是孫家從漢陽買的舞姬……得孫相公垂憐,獨寵賤妾一人,所以賤妾的兩個兄長也被召入府中做工……」焦氏嬌軀顫抖的更厲害,「賤妾,賤妾並不是忘恩負義,是眼看被抄家,相公為我安排的後路,身邊有個陳婆是廬州人,誰知道,陳婆是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到了廬州,就帶著細軟消失不見,後來,賤妾才不得不委身於李善行。」
陸寧聽著蹙眉,「你一個姬妾,孫晟要專門為你安排後路?」這卻和自己想的有點不一樣了。
「老爺有所不知,相公妻早亡,在府中,賤妾雖不是正妻,但又如正妻,只是賤妾身份低微,相爺不好續弦……」說到這裡時,焦氏漸漸有了些生氣,不似方才顫得那麼厲害了。
陸寧無奈,孫晟自己在金陵見過,那老頭,對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更在唐主前死命彈劾自己,就好像自己挖了他祖墳一樣,卻不想,這才短短兩年時光,可憐到在這武昌城形單影隻,怕是唯一的精神寄託,竟然是眼前這俗不可耐的小婦人。
「老爺,奴家有一句話,說出來,老爺莫見責……」焦氏雲髻還伏在地上,但漸漸恢復了伶牙俐齒,稱謂也漸漸變了,想來是從陸寧語氣也聽得出,好似文招撫沒有怎麼生氣,這卻令她意想不到。
「說吧。」陸寧快速轉著念頭。
「老爺來這武昌城,自然是有萬全的準備,奴家跟在老爺身邊,自也不怕,但孫相公他,一向痛恨北朝,若是知道老爺身份,定會告發……」
陸寧微微頷首,這倒是,孫晟的性格,做得出來,哪怕已經慘到這個樣子,兒媳都被霸占。
看了看跪伏地上的焦氏,這才知道,為什麼焦氏敢跟自己進武昌城,自然是覺得自己及齊國軍馬早有準備,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真的是要單槍匹馬在這武昌城裡做事。
「你再沒有欺瞞我的了嗎?」陸寧盯著她烏黑髮髻,「最後一次機會。」
焦氏好似猶豫了一下,終於顫聲道:「實則,實則賤妾,是,是帶著奴僕私逃,但陳婆是廬州人,捲走了細軟是真話!」
陸寧愣了下,還是和自己猜想一般,不過,焦氏倒是很懂人的心理,她應該是覺得,初始自己覺得欺騙了她,自然是盛怒,她慢慢解釋下,自己氣漸消,又聽自己給她最後一次機會,這才將私逃的事情說出來。
當然,她對自己的估計完全錯了,在她心裡,什麼忘恩負義夾帶私逃是很大的罪過,涉及到外人眼中她的品行,但對自己來說,在乎的根本不是這個,這種事情上,她有沒有說謊本就無所謂。
焦氏又急急的道:「那老東西,怎麼會放我離開?按照老爺的話,他心理變態的!我便是跟旁的男子說一句話,那老東西都會大發雷霆,有一次,我不過和前院一個男僕多說了幾句話,第二天,他便砍去了那僕役的手掌……賤妾以往總是想,這老東西,怕是死了,也定要我殉葬了,賤妾,賤妾早就想逃走了……」
「好了好了!」陸寧擺擺手,懶得聽她繼續下去,這孫相公,轉眼變成老東西,不過,焦氏的話,倒是比較有可信度,孫晟剛直,那是在朝堂上,私生活就實在不敢恭維了,當然,以這個時代價值觀來說,剛直可不代表私生活儉樸之類的,甚至前朝便是虐殺婢女,也和品德不掛鉤,一樣可以稱為正直之類的品行。
「焦二住哪裡,你應該知道吧?」陸寧問。
「是,是,我兄長如果在城外,肯定便是在孫府,他對孫家,死心塌地的,心甘情願為奴。」
陸寧道:「如果在城裡呢?」聽那兩個書生議論,焦二被打是在昨天,而從前天自己等進城後,這武昌城便已經門禁,焦二肯定還在城裡。
焦氏思索了一會兒,說:「如果在城裡,永慶坊有他的一個朋友,我倒是記得該怎麼去。」
陸寧點點頭,敲了敲車廂,「走,去永慶坊!」
第一百零六章 都是孫家人(下)
永慶坊有點貧民窟的意思,住的應該都是城中工匠、苦力之類。
焦氏指路,馬車停在了一個籬笆院外,裡面幾間房,都是灰土土的泥坯草舍。
要下馬車時,陸寧拿出一方手帕給焦氏,「擦擦臉上土。」
焦氏一呆,忙接過,擦拭額頭,嬌滴滴道:「謝謝老爺。」
而她進宅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見有人進院,草舍里很快迎出來一名青年男子,見到焦氏就是一呆,但還沒等他開聲,焦氏已經訓斥道:「閉嘴!」